乔晋轩目送着妹妹离开。
他竟然找不到理由说,别走。
他发现自己不曾了解这个妹妹。
当初,她回到这里,看起来懵懵懂懂。
他还不敢确信这是他的堂妹。
如今她成了这个家一份子。
其间发生了太多事。
她好像越走越远了。
可到底是她走远了?
还是他一直在困局里无法自拔?
他不知道。
——
凌芝宁回到家,扔下包包,她把自己摔在沙发里,而后蜷缩起来。
傅铭城下班回来,进门看到她坐在那儿失神。
不由愣了一下,当即走过去问,“怎么了?”
凌芝宁伸出手,“想要抱抱。”
傅铭城看到她撒娇,心软得一塌湖涂。
他弯身坐下,随手将人揽到怀里轻轻抱住。
凌芝宁依偎在温暖厚实的怀里,她贪恋这样的拥抱,那是傅铭城才有的怀抱。
傅铭城问,“晚上想吃什么?”
凌芝宁看一眼厨房,“阿姨还没来呢,现在多少点了?”
“没到五点钟。”
“傅总你早退啊。”
“我有这个权利。”
“傅总你工作不负责任。”
“凌总想追究责任吗?”
“不会,我希望你空出更多的时间放松放松。”她伸手环住他修长窄瘦的腰。
傅铭城低头看着她如同一只猫般依赖在自己怀中。
他迟疑伸出手,暖热的大手抚摸在她柔顺的头发上,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触及丝滑,软至心上。
凌芝宁枕着他的腰,抬眼望着他完美的下颌,伸手摸了摸,手感不错。
傅铭城拿住她狡猾的手,“老实说,为什么事不高兴,是客户惹你了?”
“不是,我今天没有去见客户。”
“那是为什么事?”他拿住她狡猾的手,让人说一说。
凌芝宁说不出来,她想,人与人之间是不是这样,分分合合,只要靠得越近,就越无措?
傅铭城正想说什么,阿姨来了,进门见到夫妻俩亲密无间,还以为打扰到他们了。
凌芝宁赶紧坐起来,她说,“柳阿姨,我今晚想吃糖醋里嵴。”
“好,那我给夫人准备。”
“谢谢。”
傅铭城抱着怀中的软香温玉上楼,他问,“是为锐憬科技的事吧?”
“你怎么知道?”
“猜的。”不用想也知道的,目前只有锐憬科技的事情能让她伤神了。
取舍,取舍,人总在说出一句话的时候,说得轻轻松松,但实际操作起来,无比艰难。
凌芝宁问,“你真的要放弃了吗,那可是你的儿子。”
傅铭城哑然失笑,“别闹,那是个公司,怎么可能是我儿子。”
凌芝宁撇嘴,“你创立了锐憬科技,你不就是把它当成孩子一样对待吗?如果是我创立的公司,我也是如此看重它,我可以理解。”
“终究是个公司而已。”
“嗯。”凌芝宁努力靠近他怀里问,“傅总,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什么男孩女孩?”他把金贵的人放在书房的沙发里,让人自己玩耍,他去桌前打开电脑。
凌芝宁躺在沙发里,“就是孩子啊,你想要儿子呢,还是女儿呢?”
傅铭城顿了一下,转头看那边人。
她靠在沙发里,姿势妖娆,引人犯罪。
他收回目光,闲然坐在办公椅里回答,“女孩吧。”
“为什么?”
“女孩乖巧。”
“就这样?”
“……”
不然你以为。
凌芝宁叹息,她现在说这个干嘛,八字没一撇呢?
总不可能让她提复婚吧?
不行,以前是她先提结婚,这次肯定不提了。
死磕到底,他要是不说,她就不提了。
傅铭城忙着回复唐总的信息,没留意到远处的前妻充满哀怨的眼神。
唐御森问,“傅大总裁,你什么时候回海市?”
傅铭城直接回复,“目前没空。”
他觉得待在新市挺好,想着的时候,目光又落在远处的人身上。
不得不说,是挺好的,天天和猫一样的凌总相依相偎,让他一时忘记了今夕何夕。
他这是,感情用事了?
本该是雷厉风行,不要再跌入坑里再栽一次。
然而如果是她的坑,他甘之若饴往下跳。
凌芝宁转头问,“傅总,你在偷看我?”
“没有。”他睁眼说瞎话。
凌芝宁捞起抱枕在怀里,“我决定休息几天。”
“怎么,是要旷工吗?”
“那傅总呢,你不是辉耀的CEO吗?”
“都是远程会议。”
“……”
可以。
有能耐的人就是不一样。
“傅总,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去看电影如何?”
傅铭城:“……”怎么想起看电影了,那都是她上学时候的事了吧?以前也有和她一起去,本来是要包场,她说随众看着才有意思,最后就跟着她流落人间了。
“傅总,你觉得怎么样?”
傅铭城反问,“什么电影?”
“你想看什么?”
“你选,我陪同。”
他把决定权交出来。
凌芝宁先提出要求,“包场吧。”
傅铭城还以为她又想跟着人群走,“怎么想着要包场了,你不是喜欢热闹吗?说是陪着大家一起看人间烟火比较接地气?”
“因为我想和你单独相处。”
两个人的世界,那是多么美好的事。
甚至,可以看一点不一样的电影。
想到这个,她笑得特别狡黠。
傅铭城凝视着她,“凌总,你想看什么电影?”
凌芝宁眼里水光潋艳,“傅总呢,你又想看什么电影?”
“我无所谓。”
傅铭城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过多的想象力,所以根本想不到前妻的想法。
凌芝宁哑然,第一次知道自己曾经的老公,这么沉闷实在。
本想说,要不要看一些少儿不宜的电影。
细想觉得没必要。
看别人表演,还不如自己亲身上阵。
所以:
“就看《傲慢与偏见》。”
“好。”傅铭城听从她的要求。
凌芝宁拿出手机,关机。
傅铭城问,“我的也要吗?”
“当然,我不想被打扰。”
傅铭城无奈失笑。
行吧,听她的。
两人看完电影出来。
凌芝宁接到了乔五公子的电话,他问,“你在哪儿?”
乔晋沿的语气不是很好。
“我在家。”“正忙着吃夜宵。”
凌芝宁不咸不澹回答。
乔晋沿蓦然挂电话,他很生气。
今天许瑞瑛发病,到处找女儿找不到,所有人打凌芝宁的电话都打不通,甚至拨打傅铭城的电话也是关机。
凌芝宁不知道自己就看了一场电影,然后家里又发生了惊天动地大事。
乔家吵成一片。
乔清雅说,“凌芝宁是小婶的女儿,关键时候,她在哪儿?凭什么让我们来管她许瑞瑛?”
楚静秀说,“这些年,全家人为弟妹付出了多少,凌芝宁有说过一句感谢的话吗?”
乔子依问,“为什么我要见识这种可怕的场面,我明明有个好未来,却要看一个疯子发疯。”
…………
乔家一堆人在大吐苦水。
她们都在怪许瑞瑛的亲生女儿凌芝宁不负责任。
凌芝宁在她妈妈最需要的时候不在场。
她不配为人女。
乔晋轩让她们别说了。
乔清雅问,“为什么不说,你让凌芝宁出来,你让她出来啊,她不是想当乔家千金吗,那她尽到责任了吗?”
一直以来,乔清雅都没怎么管事,而她这个不负责任的,抗议声最大。
反而是负责的几个人都沉默不声。
乔晋耀让一群人都散了,“你们想吵,滚外面去吵,这是小婶的家。”
楚静秀不想走,她今天就是要问清楚,“到底要管他们家的事到什么时候?”
乔大爷的夫人说,“晋轩,这些年都是你在鞍前马后,我知道你付出了很多,可你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吧,等你娶了老婆,难不成也要让她们这样帮衬着吗?这谁能受得了?”
“她凌芝宁才是亲生女儿。”楚静秀忍不住发牢骚。
现在他们想起凌芝宁是亲生女儿了。
轮到争论分财产的时候就又不记得了。
乔二爷的夫人袁致楠说,“晋轩,妈妈知道你够辛苦了,这事你不要再管了。”
乔大夫人说,“四弟妹这种情况,还是尽早送进相关地方吧,哪天要是闹大了,可不好。”
这位大夫人说了很多人不敢说的话。
她刚说完。
所有人都看向她。
乔晋耀冷冷问,“你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胡言乱语?”
乔晋耀很生气。
乔大夫人一脸难堪,她看向丈夫乔德海。
乔德海出声,“乔晋耀,你又怎么说话呢?”
乔晋耀指着门口,“你们马上滚。”
“你让谁滚呢?”乔德海质问亲生儿子。
“可不就是你吗?”乔晋耀去把门打开,让所谓的父亲走。
乔德海气得差点高血压,大夫人忙着扶住自己的丈夫,她说,“老爷,你别说了,我人微言轻,我不说就是了。”
大夫人看向自己的女儿乔清雅。
乔清雅狠狠放下手中的水杯,她说,“既然我们都是外人,那就走吧。”
乔清雅转身走出去。
乔子煜在门外偷听,听到有人要出来,他急急忙忙跑了。
一个人跑了很远,他浑浑噩噩的跑进墓园里了。
想回来的时候,天上下起大雨。
他本拉就生病了,再淋那么大的雨。
他晕倒了。
有个好心人看到路上躺着个人,他把少年送去医院了。
凌芝宁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那边的人问,“你是乔子煜的姐姐吗?”
凌芝宁惊慌问,“你是……”
“你弟晕倒了,他让我打电话给你。”
凌芝宁慌不迭跑去医院。
傅铭城跟随她一起。
乔子煜躺在病床上,他好像睡着了。
凌芝宁提心吊胆,她走过去摸了摸弟弟的额头。
体温很高。
医生说,“再晚一步就出人命了,生病了还淋着雨,是有多不要命啊?”
“谢谢医生。”凌芝宁看着沉睡的人,她举手抹了一把脸。
“我弟不是在海市吗?怎么回来了?”
傅铭城说,“明天是周末,他放假回来看望许总也有可能。”
“那他跑出去淋雨干嘛?”
“好了,先不管这些,等他醒来再问也不急,你不要慌。”
“嗯。”
傅铭城问,“要不你先回去,我来守着。”
凌芝宁摇头,她想给妈妈打个电话,可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弟弟出事,还是不要让妈妈担心了。
所以,她决定不打电话了。
傅铭城让人去病床上躺着,“我坐在旁边守着。”
凌芝宁不愿意,“我陪你坐着,我能挺得住。”
“宁儿。”
“傅铭城,我是不是很不负责任啊,按理说他是我弟弟,我作为姐姐应该尽一些责任。”
傅铭城抱着她,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子煜一直住在海市,你要是知道他回来,肯定会管着他。”
“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墓园,帮忙送他来医院的好心人说,他是在墓园附近晕倒,这大晚上,他去那儿干什么啊?”
那地方那么阴冷,他一个少年?
凌芝宁不敢想下去了。
她怀疑一家三口都有病。
妈妈精神不正常。
弟弟也是,自己也是。
想到这个就心乱。
——
次日,乔子煜醒来,看到姐姐姐夫都在,他闷闷地,不想说话。
凌芝宁问,“乔子煜,你没事造什么乱?”
“凌芝宁,你干嘛那么凶?”
“我是你姐。”
“……”
我没有姐,你说过没有弟弟的。
乔子煜哼了一声,他转头不想搭理姐姐。
凌芝宁让人老实交代,“你为什么要去墓园?”
“我没有。”
“还撒谎,把你送来的好心人说你在墓园晕倒了。”
乔子煜抿唇不说话,他确实是去墓园了,他头脑发昏,在晕倒之前说了一个电话号码,那人就帮忙拨打凌芝宁的手机号,然后凌芝宁才知道弟弟晕倒了。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都这么大了,还让人担心。”
凌芝宁忍不住数落起来。
乔子煜生气,“关你什么事啊,你可以滚啊。”
“乔子煜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滚啊。”
“……”
臭小子,胆肥了是吗?
她拿出外卖刚送来的粥,舀起来喂过去,让人吃了。
乔子煜不想吃。
“你不要跟我闹气。”凌芝宁警告他,“我不会纵着你。”
乔子煜抿嘴,“姐,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我怎么不回家了?”
“我听大哥二哥说,他们让你回大宅跟大伯父二伯父以及三伯父商议事情,可你总不愿回去。”
“我有事忙啊,哪有空天天跑大宅里听他们说教?”
“是这样吗,难道不是逃避全家人,大姐说你根本没把乔家当成家。”
“……”
我本来就不是乔家的人,要不是为了你和妈妈,我早不想在鼎成集团受气了,你还小,不知道那种感觉,我总觉得自己无家可归,我是在寄人篱下,你不懂的,小孩子。
可这种话怎么跟他说,难道要告诉他,我和你不是同一个爸生,我没资格待在乔家,妈妈隐瞒了乔家的人,我是个来路不明的人。
乔子煜,你不懂,我流落在外多年,我和你们有隔阂,这隔阂不是说打破就能打破。
如今我还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许瑞瑛是我亲妈,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否则我一点也不想掺和你们乔家的事,你的哥哥姐姐各有所求,他们不理解我,我也不能理解他们。
“来,先把粥喝了。”凌芝宁劝。
乔子煜不喝,“你不告诉我原因,我就不理你了,我相信你们,可你们一直不相信我。”
“我怎么不信你了?”
凌芝宁觉得莫名其妙。
这弟弟到底怎么了?
怎么就变得任性起来了?
想到她自己不明的身世,她自个也是一肚子火呢?
上次去找妈妈问关于身世,但和乔子依发生了争持,接着再去找妈妈,她总说忙,没空陪着,然后凌芝宁就不去了。
小时候妈妈就是这样,不想和女儿多处一会儿,不是说忙,就是说你别来烦我。
凌芝宁已经没办法再像小时候那样非要缠着妈妈要关爱了。
她已经脱离了那个渴求关注的年纪。
经历过那么多事,她早就习惯了独立自主,她不想再依靠任何人。
现在如果妈妈说一句,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凌芝宁绝对能丢下这个女人转身走。
有些人有些事,终究是走远了。
还互相牵扯只是因为一份断不清的血缘关系而已。
“乔子煜,你最好不要跟我闹脾气,我不吃这一套,不想吃饭是吧,那就饿着。”凌芝宁把粥放下。
乔子煜气得想拔开针头,“我不想看到你了,他们不管我,你也不管。”
乔子煜哭起来,他看起来很委屈。
凌芝宁一个头两个大,都说年少的孩子叛逆,她现在是领教了。
“乔子煜,你在闹什么呀?”
乔子煜气呼呼回话,“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我凭什么要跟你说啊。”
“乔子煜,我好好跟你说话,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你说什么了?你隐瞒着一大堆事,借口说是为我好,我同意了吗?”
“你……”
姐弟两吵得不可开交。
傅铭城进门来,他刚刚去交费,回来就看到姐弟两剑拔弩张。
当即快步进去阻止,他劝着气鼓鼓的少年,再拉开前妻问,“你们什么情况?”
凌芝宁警告这个莫名其妙的弟弟,“你不听话,我只能把你推给乔晋沿。”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乔子煜气得大声问。
“他是你哥。”
“那你呢,你是我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