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副市长，寇总想必也被这人利用了。”石伟民不放弃任何一个能给余妈上眼药的机会，虎毒不食子寇中新再混球，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亲生儿子被人利用。

“回答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寇中新满脸凝重，语气也变得急促，说，“谁敢打我儿子的注意，我要谁的命。石伟民你和我怎么较量都行，不要牵扯到他。”

“寇副市长，我想你误会我了，我从来没有让寇总沾毒品的事儿。”石伟民说起胡话来脸不红心不跳，演地真像那么回事。

自从听到录音后，寇中新的目光一直就没有离开过录音笔，心情如外面的天气般变得阴沉，骨光接发出咔吧咔吧脆响。

“寇副市长，你是聪明人，能看出我的诚意。”

石伟民不能说的说多，一切都要让对方觉得自己对此事一无所知，完全是个局外人。

寇中新没有吭声，摇下些车窗点着根烟，陷入了思索。

他丝毫不怀疑周林华对他会产生异心，周利华不仅是他的助手，也是他的私生子。这是埋藏在寇中新心中二十年的秘密，除他以外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时间倒退到上个世纪60年代，寇中新以知青的身份下乡接受再教育。

在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寇中新与同为知青的女人周红云结识相爱，度过了最美好的两年时光。77年恢复高考后知青陆续回城，寇中新和周红云也即将各奔东西。在他们分别的前一晚，两人在蒿草丛中献出了彼此的第一次。

回城后寇中新迎娶了江州当地一位领导的女儿作为自己的妻子，没几年就生下了寇国，周红云这个名字早已变的陌生。

直到十年前周红云带着周利华找到了寇中新，说出了周利华的故事。在他们结合的当晚没有任何避孕的措施，周红云意外怀孕。

未婚先孕放到现在都不被大众所接受，那个年代自不必多说。受尽白眼周红云舍不得打掉肚子中的亲骨肉，坚持生了下来。

本有大好前途的周红云因为孩子的出现，失去所有向上发展的机会，愤怒的父母与她断绝关系，原有的单位将她清除出去。积劳成疾的周红云在找到寇中新时已经是胃癌晚期，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她把周利明托付给从未尽过父亲责任的寇中新。

失去母爱的庇护的周利华从小就表现的乖巧懂事，从来不用寇中新操心，与寇国的飞扬跋扈形成鲜明的对比。已经成家立业的寇中新不可能把周利华带到现有的家庭，在周利华来到江州三个月后把他放到了肥北，由在那的一位故人抚养。

也是在肥北让周利华第一次接触到毒品，他对毒品天生的敏感没用几年就打出自己的一片天下。周利华的干爹对周利华也是尽其所能的培养，为了将他漂白不惜动用海外关系帮他在美国办了死亡证明偷渡到了希腊，完成了人生中又一次华丽的转变。

回国后的周利华先是在肥北发展了段时间，迫于形势的需要他来到了江州，组建了个蝎子帮的小团伙。周利华一直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他只知道在肥北有个把他带入歧途的干爹，对此寇中新也乐意见得。

寇中新扔出的烟蒂落在一片水洼中，发出“呲”的一声，“你见过这个余妈吗？”

东迎宾路二十六号是原化省省缉毒总队所在地，东半部是日常办公区。穿过办公区过了几道持枪岗哨后再往里是栋灰色小楼，是缉毒总队专门开辟出来用来审问重要犯人的地方。

0321审讯室内，气氛冰着，里面坐着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省缉毒总队队长王景涛，另一个是额头长了颗红痣的王远飞。

王景涛在审讯前特意嘱咐没有他的允许下任何人不得入内，他在等待一个消息。

“王远飞，男，绰号王手枪。四十六岁，籍贯江州。初中念完后到省会南郑打工，现为朦岛会所，鼎盛源休闲俱乐部等众多娱乐场所的幕后老板，因涉嫌贩卖毒品被公安机关依法逮捕。”

“王队长，我已经交待过了。都是我平日里对这帮兄弟疏于管教，有啥事我扛着。”

王学飞一张口都是满嘴的江湖味，进了审讯室像回到酒店。身子陷入在铁椅之中，目光凝视着脚尖的个黑点，好像对他鞋的兴趣远超于对王景涛的兴趣。

“你和哪个毒贩有联系？”

“都是下面人搞得，我不清楚，你去问问他们，肯定配合。”

王景涛留意到王学飞很爱干净，布鞋上只是溅落了点土，他都要跺脚给抖掉。到了这步田地都对衣服爱惜到这种程度，他断然不会心甘情愿地去死，套用石伟民的一句话王学飞属于那种想说又不敢说的人。

王学飞在南郑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南郑市局围绕着进行了多次调查结果都不了了之。要不是赶上新的公安厅厅长上任，对南郑治安现状大为震怒下令严打，王学飞至今都尝不到牢房是个什么滋味。

“王学飞你干了什么你心里最清楚，上个月16号金玉兰夜总会那场大火烧伤了五个人是你授意手下人干的吧。去年元旦的那场火拼，我想你也没落趟。还有你手下那帮小姐，有多人是被逼的进了淫窝，你心里比谁都有数。哦，对了去年煌家虹都的总经理死于车祸，是说做的谁心里明白。”

面对王景涛罗列出的一大堆罪行，王学飞表现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王景涛说的他都照单全收。对面的王景涛职权是大，平民老百姓见了兴许会犯怵，王学飞可不怕这个。

其实王学飞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他在娱乐行业混迹了半辈子免不了要和警方打交道。只有初中学历的他业务时间钻研过很多知识，他了解警方那一套审讯模式。为了让心里更有底他甚至出高价雇了几名被警队开除公职的警察充当他的法律顾问，时不时地就会模拟审讯现场。

王学飞清楚警方的办案原则是轻口供重证据，哪怕现在自己承认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干的到了法庭上再以个遭遇刑讯逼供为理由再推翻也不迟。王景涛口中那几起案子都是他策划的，不过在他的运作下已然都结了案也都有人替他顶缸认罪伏法。

他把每盆脏水都倒在别人身上，退一万步讲王景涛真的重新找出什么新的证据也奈何不了他，南郑多的人是不想让他出事。

扎根南郑这么多年都屹立不倒王学飞自有他的路子，光逢年过节孝顺那些官老爷的钱每年都有数百万，他要倒了，不知有多少人牙根会痒痒。金钱能让人迷失，能让人迷恋。虽用钱砸出来的关系不牢固，却也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王学飞知晓王景涛说了这么一大串无非是想让自己交待谁和自己在毒品这事上有过接触，要不然他一个管缉毒的管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嘛。贩毒罪名是大，可再大也没有大过个死。

警方系统里也有贩毒集团安排的奸细，在王学飞关押这段时间也有人给他递了纸条。意思说的很明确只要他嘴严不把事情抖落出来，就是被判了死刑也有法子给弄出来，反之全家老小都要跟着他一起殉葬。

和那些人相比自己的那些手段简直就是小儿科，蚂蚁再怎么强也斗不过狮子去，再三权衡下王学飞决定要死扛到底，说出去就是个死。

王景涛的耳朵从进了审讯室就竖了起来，摆在桌前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到现在都没有“滴答滴答”的提示音，此刻想起来它是多么的悦耳。

石伟民那边没传来消息，王景涛现在只能用自己的那套办法先压压阵，对付王学飞这种滚刀肉除非是找到一击致命的办法，其他的都犹如隔靴挠痒，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快点，快点。”王景涛的余光过不了几分钟就要瞟着电脑屏幕看一眼。在这里耗的时间越长自己就会越被动。

在王学飞被控制这段时间已经有不少领导以各种名义为他开拓了，再加上还有隐藏极深的奸细至今没有抓着他尾巴，自己突然亲自提审王学飞定会引起他的警觉。

王景涛也不确定王学飞和寇中新之间存在什么必然的联系，只不过他认为上次行动被抓的这批人当中属他的地位最高。最初多少也有些投鼠忌器的心理，王学飞这样死扛反倒让王景涛踏实了不少。

在石伟民没有发来资料之前，王景涛首先要完成的一项工作就是确认王学飞和寇中新之间有没有某种隐秘的联系。

就眼下掌握的情报看王学飞喝寇中新之间除了老家都是江州之外再没什么共同点，王景涛好奇的地方在于在王学飞名下产业查货的毒品寇中新的货占据了半壁江山，王学飞要说一点内幕不知道那简直就是在哄鬼。

“你受到威胁了吧。”

“没有，谁敢威胁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王学飞极力予以否认。

"好。”王景涛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与他做过多的纠缠，本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

“和寇中新熟不熟。”

王景涛问得很巧妙，他不是和往常一样问认不认识，一上来问得就是熟不熟。人的反应需要个时间过渡，先入为主的问法能让嫌疑人不自主的跟上他的思路。

“不熟，”王学飞刚回答完就察觉到着了王景涛的道，即可又拨浪鼓样的摇着头，“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不熟和不认识性质可完全不一样。王学飞我奉劝你把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全部丢掉。全南郑的人都知道你关系硬，动脑子想想没有更高层的指示，你不会坐到这里和我聊天。你那些所谓的保护伞，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个节骨眼把你踢掉还来不及，谁又会替你两肋插刀。”王景涛淡淡的说道。

“王大队长，你别煞费苦心了。你这种方式叫诱供，根据我国《刑事诉讼法》118条规定侦查人员在讯问犯罪嫌疑人的时候，嫌疑人有拒绝回答的权利。对于你的行为我会保留上诉的权利，你这相当于变相的刑讯逼供。”王学飞毫不示弱的反击道。

王学飞这会就觉得当初苦学各项法律法规没有错，到了这关键的时刻果然能派上用场。有了这份底气，再加上他的社会资源，王学飞根本不惧怕王景涛的询问。想到此他不禁洋洋得意起来，省处级干部又怎么样，照样也得讲法律。

王景涛看着作恶累累的王学飞居然敢在自己的面前大谈法律二字，甚至拿出刑事诉讼法来压自己，顿时感觉至高无上的法律被亵渎，反倒成了坏人用来逃避惩罚的工具。

“见过，不是太了解。城府很深，这个女儿不简单。”

石伟民竭力渲染着余雪贞的能耐，余妈越厉害越能激起寇中新对立的情绪，哪个当爹的看见亲生儿子快被人卖了还在帮着数钱不会无动于衷。

“你们乱吧，越乱越好。”石伟民心里暗叹道。

说来也巧，寇中新的车刚开走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天气渐渐放晴，阳光驱散厚厚的乌云，重新焕发出光彩。远处的天边在湿润的空气中赫然挂上了道夺目的彩虹，宛若一位穿着七色裙的仙女，引得行人纷纷掏出手机拍照留念。

成群结队的孩子踩着滑板穿梭在大街小巷，香气扑鼻的各色小吃光用鼻子闻都足以让人垂涎欲滴。石伟民也情不自禁的和彩虹来了张自拍，自恋的欣赏会后讯速地删除，纪律要求他不能留有一张照片。

石伟民想到微博上最近疯传的一句话，说的是从来就没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石伟民很荣幸成为那个负重前行的人。

他收起笑容，从怀中掏出另一只录音笔按下了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