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霎时间陷入死寂，包括子书珩在内，所有人都看向了讲话的人。

子书祯只觉这些目光太过灼热太过刺眼，径直阖上了眼，沉声说道：“我知你能全身而退。”

只要不受我所累，你就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姜炎琢没料到事情会是这种发展，突然有点儿担心子书珩真的放弃子书祯，那样他便失去了威胁对方的筹码，风儿、雨儿、晴儿毕竟受了伤，与吴刻对决虽不至于战败，也很难说能占到上风，而子书珩的实力同样不容小觑——无论他用的是怎样的手段，武痴噬心都是死在他的手上，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即便外面埋伏重重，子书珩的实力未被削弱之前，能不能将他活捉还真是不一定。

姜炎琢绝不会放任到嘴的肥肉飞走，但与此同时，他望着对面那人的眼眸中又满含期待，很想知道在被对方排斥抵触的情况下，子书珩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今天的子书珩已不是当年势单力薄的孤家寡人，在整个神州大地足以呼风唤雨，这样一个举足轻重又有勇有谋的人物，偏偏被情义二字牵累，姜炎琢为此深感惋惜，同时又百般忌惮。

南燕与义宁交情还算不错，以子书珩的为人，现阶段绝不会与南燕为敌，但子书珩既然到了眼前，我又怎会放他离开？只要活捉他，便等于是控制住了整个神州大地的命脉！若是再用迷仙引控制住他，那么接下来的戏码会是多么精彩呢？姜炎琢微不可见地勾起了唇角，迫不及待地想要挟持他搅弄天下风云。

子书珩没有立刻给出答复，再次垂下了眼睫，他倒是并不会因为子书祯说不要救自己便不去救他，而是在想，纵使救走子书祯，就一定是一件正确的事么？

如今檀京的主人可能是丞相师长夷，可能是晋王子书钧，唯独不太可能是子书祯了。

但经此一战，祯儿若是痛定思痛，破釜沉舟，哪怕最终仍是败北，也不枉此生。

子书珩心中惘然，这一刻，他站在师长夷与晋王恩怨纷争的边缘，被动地旁观、参与这一切，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抬起眼睫，定定望着被囚在金箱中的子书祯，淡声道：“我只问你一句，你甘心吗？”

甘心？怎么可能甘心！子书祯心头猛地一颤，缓缓睁开眼，与之四目相对。

子书珩没有问第二遍，只是安静地、不含感情地看着他——无论子书祯做出怎样的决定，他都会支持对方，但他不想左右对方的选择。

姜炎琢停下动作，握着檀香扇的手指节隐隐发白，屏气凝神地等待子书祯的回答。

一阵漫长的、仿佛时间已经停止的死寂过后，子书祯阖了眼，无声地笑了起来，须臾，他看似潇洒地道：“我欠你太多，好像也不差这一次了吧？”

子书珩双眸微微睁大，旋即也勾唇笑了起来，他正过头，暧昧又挑衅地朝坐在对面的姜炎琢挤了挤眼。

“呵！”姜炎琢挑动眉梢，以同样的眼神回视，悠然地摇起了手中的檀香扇。

桌上摆着两个木盒，风儿打开其中一个，里面躺着一把钥匙和一粒药丸，雨儿打开另一个，里面摆着一碗金色的汤药。

“我提三个条件，你每做到一个，我便给你一样东西。”姜炎琢朝着被关在金箱里的子书祯扬了扬下巴，“不要以为我是故意折磨陛下，他中了一丈金，一丈之内必须有黄金，否则就会皮肤溃烂而死。”说着他露出无辜的神色，“好吧，我承认这毒也是我给陛下灌的，等你来实在太无聊啦，总得找点事情做才好啊！”

子书祯心跳骤然加快，他很清楚那碗金色的汤药正是一丈金，若是要以子书珩中毒代价换取他的自由，他宁可立刻咬舌自尽。

他面色凝重地看向子书珩，却见子书珩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好似在跟他说——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子书祯霍然一怔，他心弦依旧紧绷，但至少此刻，他不会退缩，而是选择相信对方。

子书珩语气平静：“说吧，什么条件。”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姜炎琢眼含笑意，“你是怎么杀死噬心的？”

“暗器。”子书珩神色泰然，翻过右掌，雪白的掌中躺着一个乌黑的、只有小指那么粗的针匣，“两仪夺魄针，一共三枚，被我用掉了两枚。武痴的死足以证明，这世上没人能成功躲开它，而一旦中了两仪夺魄针，奇经八脉就会在一日内被腐蚀殆尽，武功被废，必死无疑。”

见他亮出这件暗器，子书祯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两仪夺魄针完全可以威胁到姜炎琢！

“很好。”姜炎琢看了子书珩掌中的黑色针匣一眼，又抬起眼睫，含笑望着他道，“你可以用这个换解药或者机关的钥匙。”

“不着急。”子书珩浑不在意地将两仪夺魄针收回袖中，“第二个条件呢？”

呵，看来是有备而来啊！即便察觉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姜炎琢也没有出现一丝慌乱，继续含笑道：“第二个条件，劳烦吴将军离开这栋小楼，这样你就可以得到另一件物品了。”

吴刻目光沉凝地望向他。

子书珩了然地点了点头，并未就此发表看法，又问：“第三个呢？”

“第三个条件，只要你喝掉这碗金汤，我立马为陛下解毒，并请他从黄金箱里出来。”姜炎琢说，“选择这一条，那就不必满足前两条啦！一切皆由李兄自己权衡。”

“我没记错的话，一丈金是姜氏独创的一味剧毒，哪怕我有西域毒帝相助，也未必就能顺利解毒。”子书珩轻笑着摇了摇头，“我猜附近几城的黄金已经被你搜刮干净了，即便我逃出去，中途毒发，也只能回来，乖乖地被你关进那个金箱子里。”

姜炎琢收起檀香扇，对他拱了拱手：“李兄果然是明白人，在下着实佩服！”

“哪里哪里。”子书珩也礼貌地对他拱了拱手，“姬兄之阴险，才是令在下大开眼界呐！”

话音还未落下，姜炎琢胸口就不知被什么给刺中了，怕疼的他当即捂住胸口，俊秀的脸上笑容乍然消失，他狰狞扭曲地皱起眉，怒瞪着子书珩的眸中透出强烈的惊愕与恐惧。

他甚至都不知刺伤自己的人是谁！

“王上！”风儿、鱼儿、晴儿大惊失色，纷纷挡在他周围，手中亮出了点点寒芒。

目睹着一切，子书祯同样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子书珩从椅子上站起来，修长好看的两指捏着一枚药丸，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残灯。”

他不必解释，因为去年姜炎琢与申屠明真联合攻破翰朗城门，吴顷中的也是这味毒。

他原本并没有把姜炎琢当成是敌人，然而对方却不知好歹，既然要与之正面交锋，顺便可以为他的大将军报仇，何乐而不为呢？

“唔……”姜炎琢发觉自己四肢开始变得麻木僵硬，想要开口说话，喉咙却像是被火灼烧般疼痛难耐，在自己剧烈的喘息声中，他终于真真正正地意识到自己败了，意识到子书珩的强大与可怕，意识到自己与之差的太远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