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回春,翰宁的雪也渐渐开始融化,吴顷刚收到来自滇和的家书,正要拿去给陈紫风看,忽见一通讯兵疾步跑了过来。
“何事这般慌张?”他立刻敛起神色,摆出大将军该有的威严。
“大将军,城外有两个女子想见王爷。”也不知是不是冻得,这通讯兵两颊通红。
吴顷浓眉一皱:“女子?”
小王爷的风流债难道都追到这儿了?
那通讯兵讷讷地说:“嗯……好看的女子,特别好看。”
吴顷一看他的表情,便猜到其中一人是谁了——刚巧王妃的信里也提到王爷动身北上的事。
可这都过了一个多月了,小王爷轻功那般厉害,他就算是走,也该走过来了,怎么才到啊!
他一阵腹诽,却不由得勾起嘴角,转身向城门走去。
“我去瞧瞧。”
……
“人嘛,应该是可以进的,但这刀必须留在外头。”
“军爷,就凭我妹子这小身板,怎么可能拿得动这么重的刀?这就是一把假刀,削不了人的!”
大老远就听见子书珩扮女人的声音,吴顷欣喜若狂,忍不住笑出声来,那通讯兵跟在他身后,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他察觉到异样的目光,表情一僵,板起脸道:“若是让将军夫人知晓了,军法处置!”
通讯兵立刻讨饶:“这属下哪敢啊!”
吴顷继续前行,竭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通讯兵憋了半天又忍不住问了一句:“该不会真是将军的情人吧?”
吴顷瞪了他一眼,他撒腿就逃:“不敢了不敢了,将军饶了我吧!”
走到城门,吴顷遥遥望见一轻纱遮面身形高挑的女子和一扛着大刀的银发少女——正是子书珩和秦知微。
小王爷怎么和秦知微走到一起了?正心生疑惑,就听一守位道:“姑娘何必为难我们,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没搜两位的身已经很通融了!”
子书珩朝他眨眨眼,从大氅里伸出双臂:“军爷不必跟奴家客气,快来搜奴家的身啊!”
守卫“啊”了一声,手足无措地怔在那里:“这……这个……”
吴顷:“…………”
“咳咳。”为免守卫继续被调戏,他怒咳两声,守卫一见是他来,忙颔首道:“禀告大将军,这、这两位姑娘说、说是王爷的故人,想见王爷一面……”
“知道了。”吴顷肃声应了句,目光与子书珩相对,子书珩含笑看着他,他心中蓦地燃起一股沸腾的热血——檀京一别,秋去春来,他们安然无恙地站在对方面前,时光像是从未流逝过,但他们早已不似当年。
不似当年,却胜似当年!
小王爷否极泰来,我能活着与他重逢,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呢?
吴顷正深陷感动中无法自拔,就被对面那人娇媚软糯、拖着长腔的嗓音给拉回到现实:“大、将、军——也是要来搜奴家身的么?”
“……”吴顷哭笑不得,转身将顺着胸腔汹涌而上的酸涩压下去,故作冷厉地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子书珩勾了勾遮在轻纱下的唇角,特别有恃无恐地对那无辜的小守卫抛了个媚眼:“奴家还得去伺候王爷,不能陪军爷玩儿了……”
守卫脸红心跳,讷讷地应了声,却又莫名感到一阵遗憾,黯然神伤地目送他离开。
吴顷带着两人走到屋子里,刚一关上门,他立刻双膝跪地,声音沙哑地说:“主子!奴才没能守住翰朗,奴才罪该万死……”
“住嘴!”子书珩摘了轻纱,用自己的声音训住他,又亲自将他扶起来,两人静静对视,而后紧紧相拥。
子书珩轻轻地拍他结实的背,喟然叹道:“我的大将军!”
吴顷听到这话再也绷不住了,涕泗交流地说:“主子,奴才,奴才就是怕见不到你了……主子那么弱……居然平安无虞地从滇和来到了翰宁……哦,这定是亏了秦姑娘帮忙……诶?秦姑娘为何会跟在主子身边?”
子书珩被他给气笑了,骂他的话到了嘴边,却并没有脱口而出,他轻叹一口气,道:“瞧你这点儿出息。”
吴顷知道当务之急是与晋王换回身份,没让自己继续感动下去,“我这就去通知王爷过来。”
“等等。”子书珩冷声唤住他。
吴顷双目红肿:“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子书珩没好气地道:“你给本王把你那几滴不值钱的马尿擦干净了!”
小王爷还是一如既往地刻薄啊——吴顷“哎”了声,抬臂抹干净脸上的泪,乐呵呵地走了出去。
无咎摘下人皮面具,换上了自己的金面具,子书珩则换回了男装,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两人成功瞒天过海,完成了身份交接。
吴顷、吴刻、陈紫风都来了,陈紫风已稍显孕态,子书珩与之寒暄几句,突然想起自己给孩子起名儿时的困窘,问:“给孩子起好名儿了么?”
陈紫风看向吴顷,吴顷把段忘容的那封家书摸出来:“王妃的家书刚到,这上头倒是给起了两个名儿。”
子书珩离开滇和后吴顷和陈紫风的家书才到,他没能看到,倒是在翰宁遇着了段忘容的回信。
不过他们竟让段忘容给孩子起名儿,是从哪儿来的自信……子书珩心里一阵唏嘘,对两位的无知深表同情。
陈紫风皱了皱眉:“殿下来书信了?”
吴顷柔声道:“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给夫人看嘛。”
子书珩通情达理地说:“愣着干嘛,这信又不是写给本王的,快点儿给夫人看!”
吴顷照做。陈紫风读完信,将其递给子书珩,说了句“请王爷过目”便陷入了沉默。
子书珩知道情况不容乐观,低头拜读自己王妃的大作,信里的内容很有段忘容的风格,言简意赅,没有一句废话,甚至有种读檄文的错觉,即便是保重二字,也让人体会不到一丝人间冷暖。看到她给人孩子起的名儿,子书珩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段忘容信上说,若是生男孩就叫壮壮,若是生女孩就叫珍珍。
……她怎么如此执着于叠词呢?
“夫人临盆还早,名字可以慢慢来。”子书珩缓解诡异的气氛,陈紫风将信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
无咎见气氛差不多了,便问:“既然回来了,可有主动出击的打算?”
子书珩看到他嘴唇翕动,却没有立刻做出回应。
所有人都将目光汇集在他身上,他愣了片刻,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
秦知微轻描淡写地说:“他犯病了,听不到的。”
众人不明白这是何意,疑惑又焦急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