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快看,是李明殊!”
“她怎么回来了?”
身着大红喜服的美丽女子一踏进醉音楼的大堂,便激起了不小的波澜,有人怒目而视,有人胆战心惊,也有人破口大骂——
“风尘妖女!你居然还敢回来,脸皮是有多厚!”
“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这里不欢迎你!速速滚出去!”
三楼一角,秦少游刚从织田秀奈房中出来没多久,看到货真价实的李明殊,心头猛然一颤,忙又转身回去向织田秀奈通报。
李明殊在无数鄙夷目光的注视下神色自若地走到一张空桌前,将身后的瑶琴置于桌上,朗声道:“小二,来一壶上好的竹叶青。”
“哎!来了——”浑厚的嗓音响起,从大堂后面迎出来一个头发半白的男人,一见到这位客人,男人脸上的笑意蓦地一僵。
“醉音楼的竹叶青可是由毒蛇所酿,我当是谁口味这么独特呢!原是风尘妖女大驾啊!”张伯自打醉音楼开张起就在这了,甚至还受邀参加过李明殊的婚礼,他将竹叶青放在李明殊面前,讥诮道:“毒酒配蛇蝎,倒是合适得很!”
客人们纷纷对李明殊指指点点,周围嘈杂一片,李明殊英姿挺拔地端坐着,不卑不亢:“张伯,我想见师父一面。”
“您想见老板娘?”张伯哂笑一声,“是以什么身份见呢?杀害她女儿的凶手,还是武林人人喊打的女魔头?”
他话音刚落,各种难听的骂声紧随其后——
“当初被楼之涯抛弃,还不是因为她看不住自己的男人!”
“是啊,移情别恋就该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何至于夺人性命?”
“因为她生性恶毒啊!想想吧,她后来杀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害得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对,她就是一个恶毒的女人!”
“如今居然还有脸来见老板娘,我活了这么久,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怎么还不去死?真他妈晦气!”
李明殊垂着浓浓羽睫,胸腔闷窒,指尖发凉。
她之所以不让子书珩和段忘容陪她一起回来,正是因为醉音楼不欢迎她,她的徒儿那么好,又怎么忍心让他们因自己而蒙受尘污。
可她连楼之涯和朱秋颜葬在哪儿都不知道,楼长宣进了死牢,无关人士一概不许见,她不想徒儿们为自己破例,别无他法,也只能来寻织田秀奈了。
李明殊咽了口唾沫,抬眸看向张伯,放下自己浑身的傲骨,稳声央求道:“要我怎么做,师父才肯见我?”
“你若真心忏悔,那就让大家看看你的诚意。”张伯冷眸睨着她,“若是没有诚意,我看您啊,还是打道回府吧!”
大堂霎时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冷眼看着这为祸人间的女魔头,他们恨不能替天行道将她千刀万剐,此刻能见到她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模样,自是大快人心。
李明殊没有犹疑,站起身,向外挪了两步,略微整理了下裙摆,正要跪地——
“轰——”地一声。
门外飞进一束金色的芒,径直射进了墙上。
紧接着,一个清甜爽朗的嗓音从门外传来,猝不及防地打断了大堂内的狂欢——
“以本公主师父的身份,可是请得动老板娘出来一见?”
李明殊双眸陡然一颤。
轻纱遮面的少女抬脚跨过门槛,信步走进来。
众人见是长公主,愕然不已,纷纷躬身下跪。
段忘容走到那怔愣的红衣女子面前,恭敬又强势地说:“师父想见织田老板,怎么不跟徒儿说一声?徒儿自是会把织田老板请到公主府,为师父弹曲献唱。”
张伯原先还站着,听到这话,眼珠子一颤,登时就慌了,当即跪地,将额头磕到最低。
李明殊看了看段忘容,又看了看一起来的子书珩,扶额叹了口气,方才的闷窒沉郁荡然无存,眼里只剩坦然与豁达——这两个小兔崽子,就是不让她省心!
子书珩已经在那张摆放流泉的桌前坐下,笑意盈盈地瞧着她:“这不是您的地盘么,请我们喝一杯?”
李明殊娴熟地送给他一个白眼,“我不是来喝酒的,你们给我回去!”
段忘容坐在子书珩对面,拿起那壶酒闻了闻,“师父喜欢喝竹叶青?”
“也就还行吧。”李明殊态度决绝,“别给我岔开话题,为师命令你们回去!”
啧……这劣迹斑斑的李明殊怎么就成长公主的师父了?
众人满腹狐疑,却也不敢忤逆。
“都平身吧。”段忘容淡声道,“劳烦老人家帮本公主把九段枪取回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踌躇着要不要站起来。
长公主可是大王捧在心尖上的人儿,大王脾气暴戾,若想要一个人的命,绝不会经过那人的同意,当然这还只是其次,若是得罪了长公主,这醉音楼也休想继续开下去……张伯心惊胆战,忙应了一声:“是。”
他起身后也不敢抬头,走到插着九段枪的那面墙边,在衣服上擦干净了手,抬起脚跟去拔枪,刚好能够到那金色冰冷的枪身,可这长枪却像是长在墙里一般,任凭他多么使劲儿都拔不出来。
张伯冷汗直冒。
还未摸清织田秀奈的底细,不便让织田秀奈与师父相见,子书珩直切正题:“师父,我去见过楼长宣楼大人了,有些话不能在这儿讲。”
李明殊甚是惊讶:“你去过死牢?”
子书珩略一点头,语气里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师父,听话,先跟我们回去吧,有些事还需从长计议。”
李明殊眸色微转,轻轻一笑,“嗯”了一声。
“回来!”段忘容忽然伸出手,那被张伯拔了半天也纹丝不动的金色长枪抖动着脱离墙面,在空中划出一道闪电般的金芒,稳稳落回她的掌中。
张伯吓得一个没站稳,栽倒在地。
师徒三人互相交换了眼神,起身准备离开。
正在此时,醉音楼的大门轰然关紧。
旋即,那成熟而魅惑的嗓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明殊,既然来了,不见我一面就要离开么?”
三人霍然转身,就见一身着暗红底百花纹长裙的女子赤着脚从阶梯上一步一步地走下来。
她乌黑的长发盘在头顶,用一支金色步摇固定,手中捏着一把金杆烟枪,长裙领口极低,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每走一步,修长大腿便会暴露在外,极具视觉诱惑。
按照楼长宣的推断,这人至少三十九岁,但看模样竟没有一丝老态,不仅如此,她皮肤光滑细嫩,似是能掐出水来——可以这么说,除了气场、嗓音和眼神以外,她就跟一貌美如花的妙龄少女没啥区别。
子书珩本能地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对身边二人道:“走。”
段忘容挥起九段枪就要破门,岂料织田秀奈却先她一步——
“明殊,楼之涯当年为了给你解毒,不可谓不费尽心机,连他自己都背叛了。”
子书珩暗叫不好,段忘容同样意识到危险,干脆利索地一枪破门,子书珩拽住李明殊就要离开,却是怎么都拽不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