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花残月缺(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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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织田老板收的义女?”

“果然名不虚传。”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姿色,再过两年那还了得?”

“年纪太小了,稚嫩,还是李明殊更耐看!”

“她们两个本就不是同一个类型,只能说一句,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朱秋颜头一回在醉音楼露面,吸引无数目光的同时免不了被拿来比较,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她脸上倒是没有多大波澜,迈着优雅的步伐下楼,而后上了戏台,路过正专注看谱子的李明殊身边,柳叶细眉猝地一皱。

她盯着李明殊,抬手掩鼻,嫌弃地问:“李姐姐,你身上怎的这般臭?”

李明殊眼睛都没抬一下,漫不经心地说:“刚吃了两盘臭豆腐。”

戏台下登时一片哗然。

朱秋颜有点接不上话。

秦少鸿入了雅间,在楼之涯对面坐下,撸起袖子倒茶,讪讪一笑:“你眼光真独特。”

楼之涯笑而不语。

“李明殊果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秦少鸿颇为惋惜,啧啧两声,两眼一亮,“之涯,你确定不去看看么?朱秋颜可比她水灵多了。”

楼之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并无动作。

秦少鸿哭笑不得,叹道:“你啊你,绝对是鬼迷心窍了!”

外头宾客对李明殊吃臭豆腐一事议论纷纷,李明殊却跟没事人似的,将那几张曲谱叠好揣进衣服里,而后撑着下巴,看那穿鹅黄色长裙的少女在对面不远处坐下,两人目光交汇时,她还冲人家抛了个媚眼。

朱秋颜:“……”

“诸位客官,我们又见面了!”织田秀奈成熟嗓音响起的那一霎,整个醉音楼都安静了下来。

她穿了一套华丽的暗红色牡丹花纹长裙,露出光滑雪白的香肩和大半傲挺的酥胸,两丈长的裙摆漫过阶梯,宛若流动的花海。她年轻时艳色绝世,靠天香国色之姿让这间不起眼的酒楼名噪江湖,如今虽上了年纪,经丰富阅历打磨过后,尤其能将自己的优势尽态极妍地展现出来。美女自古以来便有皮相和骨相之分,前者乍一看惊艳,却经不起时间推敲,后者则像是一坛醇酿,时间越久,入口越是浓烈——织田秀奈便属于后者,加之保养良好,仪态万千,自是别有一番秾丽韵味。

所有人的目光或多或少带着敬意汇集在她身上,她赤着脚,一步一阶走下来,又一步一阶走到戏台中央,拖在身后的裙摆绽放出王者的气场,站定后,她只给台下宾客一个轮廓姣好的侧脸,手里的金杆烟枪抬到嘴边,烈焰红唇喷出一口袅袅青烟,片刻后,她用那魅惑的嗓音开了口:“听说你们有了新的梦中情人,可是忘记奴家了?”

宾客们被这一下迷得五迷三道,难以挪开视线。

织田秀奈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缓缓正过脸来,勾起的眼尾尽显妖媚,只一个眼神,便让不少风流雅士心头一热。

她道:“跟官人们开个玩笑啦,奴家可不是今晚的主角儿。”

她说着侧身看向李明殊,李明殊漾开唇角,向这位前辈露出得体的笑容,织田秀奈定定望着她,问道:“李姑娘,如果拿到今晚的魁首,你可愿意留在醉音楼?”

朱秋颜不自觉地捏紧手指。

李明殊略显茫然地眨眨眼,她才刚入江湖,来醉音楼参加花魁选拔也只是一时兴起,确实没打算留下,可她一旦离开,还能遇到那个琴匠么?

她想起那份珍贵的曲谱以及“晓明殊色”四个字,很快便做出决定——江湖那么大,不急在一时。

于是她问:“我若是输了,前辈可还愿意收我为徒?”

织田秀奈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一时间竟有些忍俊不禁:“嗯……怎么说呢,应该不会了吧。”

朱秋雅似是松了一口气。

“行吧。”李明殊认真地道,“那这花魁,我拿定了。”

朱秋颜:“……???”

不出所料的,台下又传来一片喧哗。

织田秀奈佻达地一笑,看向坐在戏台另一边的朱秋颜。

朱秋颜轻咬下唇,点了点头。

织田秀奈摆正身体,眼中含笑,声音低沉,充满魅惑:“各位客官,准备好开始一场视听盛宴了么?”

“准备好了!”

“快开始吧!”

“好好好!都等不及啦!”

客人们纷纷应和,气氛高涨。

织田秀奈一甩广袖,大家立刻安静下来,她对李明殊道:“三局两胜,李姑娘,押你赢的注数少于秋颜,你可以选择比试的先后顺序。”

李明殊不假思索,痛快地说:“我先。”

朱秋颜羽睫轻颤,杏仁似是大眼睛不动声色地看了李明殊一眼,目光正好与她相撞,李明殊微微一笑,朱秋颜却只是疏冷地看向别处。

宣布比试正式开始后,织田秀奈便入了座。

秦少鸿站在雅间门口唤道:“这就比试了,你确定不出去看一眼?”

楼之涯正在擦拭自己的乌木琴,轻轻地摇了摇头。

分明喜欢地紧,却偏偏要装出一副矜持的模样——秦少鸿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翻了个白眼便丢下他出去看热闹了。

楼之涯修长十指按压在银色琴弦之上,流泉清脆的琴音从外头传了进来,他闭上眼睛,在舒缓的琴声中想象李明殊弹琴的样子。

李明殊第一首曲子优雅空灵,仿佛置身于空山幽谷,听那溪水潺潺花鸟相依,一曲作罢,恍如隔世,所有人都沉浸在缥缈的意境之中,不仅无人鼓掌,连称叹声都无。

织田秀奈凝眸看了李明殊良久,抚掌笑道:“我果然没看走眼,李姑娘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造诣,着实令人佩服。”

李明殊起身拱手:“多谢老板抬爱。”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听不出技法,只知这首曲子乃高山流水之类,足以代表李明殊的品味,但她似乎也忘了一件重要的事,醉音楼可不是修身养性的地方,而是供人享乐的烟花之地,情操高尚不免会曲高和寡。

秦少鸿掀帘而入:“之涯,你是这方面的行家,刚才她弹得怎样啊?”

惜字如金的楼之涯终于开了口:“这魁首,只会是她的。”

秦少鸿嗤地一声笑了:“人家朱秋颜还没弹呢,你未免也太偏心了吧?”

楼之涯不跟他争辩,只温声道:“你听便是了。”

话音刚落,朱秋颜的琴声便响了起来,秦少鸿两眼一亮,立刻转身走出雅间,远远望见朱秋颜葱白色的秀指飞快地在琴弦上舞动着,她弹的曲子旷爽轻盈,节奏明快,让人不由得想起美好的往事,身体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摇摆。

一曲作罢,掌声、称赞声如浪涛般经久不息。

秦少鸿由衷地鼓掌,对雅间里的那人说:“看来你是被感情蒙蔽了耳朵!”

果然,第一局结束,朱秋颜以两票的优势获胜。

朱秋颜第一时间扭头看向织田秀奈,织田秀奈对她满意地笑了笑。

李明殊却是看着投票结果皱起了眉,朱秋颜演奏地还算成功,但在一些细节处理上还是差了一些的,李明殊不知自己为何会输,也不知自己输在哪里,心中不免忐忑——老板娘刚刚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那番话,若是拿不到魁首,她可就留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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