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小。
子书珩命铁骑营其他人都去山下救灾,孔青带子书珩回了住处,简短地交代了陈骏的身份,子书珩点了点头,对陈骏道:“你既落在我手里,想要善终怕是很难。”
陈骏被五花大绑,眼睛也被黑布蒙住,浑身上下每一寸骨头和皮肉都疼得厉害,但经过一番惊吓和碾压式的折磨,他也不知自己是不是麻木了,此刻倒是勉强能保持冷静,他在脑海里回忆着铁骑营对那紫衣女子的态度,问:“你是……子书珩?”
“呵,竟敢直呼本王的名字。”子书珩后背靠在椅子上,伸出手,孔青递过来一把匕首,他握住匕柄,懒懒地抬眸瞥了陈骏一眼,不着痕迹地问:“你身后那位高人,至少也得唤本王一声皇叔吧?”
“哼!”陈骏鼻青脸肿,语气透出不屑,“那位高人跟你可不一样,他手握实权,即便你在临阳找到证据,也休想搬倒他!”
坐在一旁的段忘容轻叹出一口气。
子书珩还没开始审讯,只与他随便聊聊就试探出了陈骏的幕后主使。
那些准备射杀铁骑营一众将士的连弩与长宁街刺杀子书珩的一模一样——如今知道敌人是谁,行动起来也可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那你怕什么?”子书珩拿起一颗苹果,用匕首慢条斯理地削皮,“我救了柳不是,你怕什么?”
“谁、谁说我怕了!”陈骏梗着脖子逞强。
“没怕就好,我们的账不着急,也急不得,我们得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子书珩将苹果去皮后又在盘子里削成若干块,递到段忘容面前,段忘容顺势抬指接过,子书珩柔声道:“还是去外头吃吧,这里血腥。”
段忘容冲他眨眨眼,断着苹果出去了。
子书珩用帕子擦了擦匕首,抬眸看了眼孔青,孔青心领神会,接过匕首,挪到陈骏身后。
陈骏眼睛看不到,但却能听见有人站在自己身后,而且子书珩刚刚说过血腥一词,被本能驱使,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你要做什么!”
子书珩没搭理他,低头拿起一个橘子,剥开皮,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粒子儿,含混不清地说:“慢点切。”
孔青颔首,掰开陈骏小指,对着根部切了下去。
陈骏的惨叫声充斥了整间屋子,子书珩似是有些烦躁,闭了眼,另一个将士上去赌了陈骏的嘴。
过了片刻。
孔青把那截小指用白布包起来,从外头看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很是触目惊心,子书珩吩咐:“把这个送给县令,让他立刻差人去救灾,若是半个时辰内没有疏通官道,便送第二根过去。”
“是。”将士领命离开。
孔青取出陈骏嘴里的东西,陈骏被冷汗湿透,胸腔剧烈起伏,一阵粗重的喘息过后,便开始断断续续地骂:“子书……子书珩……你……你不得、不得好死……呜……”
子书珩慢条斯理地嚼着橘子:“你猜你爹信不信那是你的小指?”
陈骏心头猛地一惊,他知道自己的爹是个怎样的人,刚才手指被切的过程让他痛不欲生,他绝不想再经历一回,立刻向子书珩服软:“王爷!王爷饶了我……我什么都说……王爷……”
他变得这么快,子书珩没觉得可笑,反而有些可怜他:“你说你这脑子是不是浆糊做的,你的那些手下本王又没带回来,他们必然早就回府向你爹通报了,你还怕你爹不想办法赎你?哦我记起来了,十年前你被柳知源废了武功,你爹可没为你出这口恶气,难道你不是他亲生的?”
陈骏心里一想,顿时发现这人嘴里每句话似乎都有其深意,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眼下能少受点罪比什么都重要,便假装临阵倒戈:“王爷……王爷英明!柳知源是我爹害死的……与、与我无关……”
“本王原也没打算动你,不过。”子书珩说完这句,便没了音儿。
陈骏巴巴地等他的下文,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他不由自主地顺着这话往下猜测,猜着猜着,大脑便被一股强烈的恐惧彻底侵占。
他忽然像是悔不当初地哀嚎起来:“我错了,我是狗东西!我不该对铁骑营将士动手,我不该出言不逊,我错了!求王爷放过我吧!求求王爷……王爷……”
然而那位话只说到一半的王爷,早已不见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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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是铁骑营送过来的。”管家躬身,递上前一个包裹。
陈进德正为儿子的事烦忧,看到这被鲜血染红的帕子,呼吸猛然一窒。
他年过花甲,两鬓斑白,一双浑浊的眼睛隐隐透着阴鸷,沉声道:“打开。”
管家应了一声,一连咽了好几口唾沫,颤抖着手将帕子打开。
看到里面的东西,陈进德大惊失色,险些没站稳。
管家哐当一下跪在地上,哽咽着说:“大人,大人,这是少爷的小指啊!铁骑营让大人立马派人去救灾,还说若是半个时辰内没有疏通官道,就会送少爷的第二根手指过来!大人,救人要紧啊!”
自夜明君被杀起,陈进德在临阳便成了那无法无天的地头蛇,再也没人敢与他作对,他知铁骑营就是替柳知源翻案而来,但来了那么久也没什么动静,当初陈骏带人刺杀夜月灵,他们正巧碰到,却也没动陈骏,本以为不成气候,没想到这群遵纪守法的军士竟会做到此种境地。
陈进德在殿里踱步,很快便想清楚了这里头的蹊跷。
“子书珩来了。”他笃定地说。
管家一时间不敢相信,拧着眉重复:“魏王来了?”
“听闻魏王生了一副好皮囊,若是男扮女装……”陈进德半眯起眼,“那两个半路杀出来的女子,应该就是魏王和王妃了。”
管家疑惑道:“可魏王不是奉命持虎符北上收复翰朗吗?王妃不是逃出檀京回义宁了么?”
“魏王手段高明,这里头的真真假假哪有这么简单。”陈进德凝眸思忖半晌,道:“立刻传信给平阳王,就说魏王和魏王妃阳奉阴违欺上瞒下,已经到了临阳,看他如何打算。”
“是。”管家领命后又问,“那我们现在……”
陈进德目光扫向那截小指,咬牙切齿道:“先按照铁骑营的要求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