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蜡像制作到了最关键的一步——面部雕刻。
张悲尘说,这一过程需要静下心来,少则三日,多则五日。
那两人倒是“齐头并进”:子书珩雕一笔,段忘容便雕一笔,何时雕完,完全取决于前者。
如果子书珩偷懒,段忘容的进度也只能停滞不前。
只是这子书珩着实太可恨,这一日竟整整一上午都没出现,段忘容在蜡像前坐了会儿,一笔也没敢动。
张悲尘正在给新的蜡人植入头发,看了她一眼,问道:“珩儿去哪了?”
段忘容不豫道:“怕是又去找噬心前辈喝酒了。”
“哦。”张悲尘点点头,“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噬心喝酒?”
段忘容疑惑地看着他。
张悲尘浅笑:“去吧。”
为了见到岑雪风,子书珩自然有事没事便在噬心这里吃茶,此刻见那白衣少女从不远处款款而来,他笑吟吟地招了招手:“哎,师姐,你也旷工了?”
段忘容在他面前坐下,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子书珩心头一颤,忙把茶盏里的东西给她看:“这是茶,不是酒。”
“与我何干。”清冷的四个字。
“哦。”子书珩悻悻然地点点头,“还以为师姐是关心我才来看我呢。”
段忘容眯起眼睛凝视他,这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她怎么一次都猜不中?
被一绝世大美女盯着看,子书珩当即挺直了那傲人的胸脯,轻咳两声,装模作样道:“唉!要是有人劝我戒酒,说不定我还真的就会少喝点呢。”
一旁地噬心凉凉道:“我都劝你多少次了。”
子书珩听若不见,与段忘容四目相对。
段忘容又不知他在耍什么花招了,轻轻皱着眉头,颇为小心翼翼:“你……”
“好!”子书珩不等她说完,立刻夺过话头,“既然师姐已经开口了,我怎么也得给师姐个面子,”他拍了拍挂在腰上的酒葫芦,“今日我只喝这一壶酒。”
段忘容:“……”
噬心:“…………”
正在这时,那股久违了地腐烂气息再次出现了。
有过那次不怎么愉快的体验,段忘容和子书珩皆是陡然一惊,本能地向四处张望,寻找血衣的身影。
只见那抹触目惊心的黑红突然盘旋在头顶上空——血衣仍是几天前的装扮,身体飞速在空中旋转,刚在定海神针一隅落脚,琴声响起的霎那,他脚下踩着的石头便炸成了粉末,不过他身子早已一跃而起,径直朝前方由海水汇成的银白色帘幕飞去。
子书珩头一回看到有人能把倾泻而下的水帘幕当墙壁用,简直如履平地!
血衣一边在水上疾奔,同时拔出双刀,使出奔浪刀法第一式,朔风。
一股强悍的剑气有如怒号的飓风,朝石碑下那道艳丽的大红色翻滚而去。
紧接着——
清朗空灵的琴音猝然变得激越起来,音浪与那由剑气汇成的飓风在空中相撞,轻而易举便将那汹涌的剑气击溃。
然而血衣并没有就此罢休,手里的双刀也越舞越快,直接使出了奔浪刀法的第八式——吞海!
李明殊见他这是动真格了,立刻收起瑶琴,纵身一跃,躲到了定海神针的后方。
轰隆——
一声巨响。
破晦刀的剑气有如雷霆万钧,竟在那定海神针中央凿出了一个大洞!
李明殊看了那洞一眼,神色越发冷厉:“老娘五年没跟人认真打架了,正好可以活动活动筋骨。”
她三两下跃到定海神针的顶端,硕大的广袖一挥,席地而坐。
那幽黑深邃的眼眸里毫无感情波动,死死地盯着停在水帘幕上的那道黑红,修长雪白的十指按在琴弦之上,虽一丝未动,墨色长发却被不断在她周身汇集的强劲气流吹得飘扬而起。血衣面无表情,像是一头窥伺时机的恶狼,狭长眼睛里亮着一点寒光,迸射出令人惊惧的杀意。
四下一片寂然,唯有水流声淙淙作响。
忽然,李明殊唇角一勾,左手依然按住琴弦,右手却流星赶月似的在琴弦上抚弄起来。
当然,嗅到危险气息的那一霎,血衣便已先她一步动了。
琴声如撕裂缯帛般清厉肃杀,一道又一道的水花在血衣身后飞溅起来,血衣被魔音功步步紧逼,无法继续出招,不动声色地运气调息,决定等对方露出破绽,再寻隙攻之。
“师父不是说血衣不能惹吗?”子书珩低声叹息。
段忘容在全神贯注地观战,完全没察觉他已经坐在了自己身旁。
没被理睬,子书珩便又挨近一寸:“师姐,你怎么看的这么认真啊,都是些外人学不会的招式,不如你先看看我?”
段忘容神色异常严肃,冷冷道:“闭嘴。”
子书珩语塞,抬手擦了擦自己的鼻血。
这姓段的也不知是怎么了,目光牢牢锁在血衣身上,根本听不进旁人的话。
子书珩见对方无暇搭理自己,只好自行闭目运功。与在自求多福客栈那次不同,那一次李明殊未起杀心,那种程度的魔音功完全不会伤到他,而这一次,他还未来得及运功调息,体内的真气就已经彻底紊乱,既然已经流了鼻血,再不做点什么,想必下一步便是七窍流血了。
恶人墓果然不是寻常人能闯得的,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不抱多大希望地又念了句:“我要被师父震死了。”
段忘容这才发现他面色苍白,冷汗涔涔,忙抓起他的手腕,眼里满是关切,说出口的话却是埋怨:“你怎么不早说?”
子书珩:“……”心好累。
噬心察觉到这边的异样,神色也变得焦急起来。打不中血衣,李明殊的琴音非但没有变得舒缓,反而越发激扬凌厉了,血衣显然也忍耐到了极点,这种情况他无法使出奔浪刀法第九式,索性停下前进,快速挥舞双刀劈开对方的音浪,那双狭长眼睛里的杀意浓郁地无法化开,只见他脚尖在水帘幕上不着痕迹地一点,便径直朝石碑顶端的那抹大红色飞袭而去。
噬心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声,轻轻一跃,便飞到了两人之间,不费吹灰之力便接住了血衣的刀。
“有话好好说!”他大喊道。
血衣置若罔闻,手臂发力,欲从他掌下拔刀,不想竟是纹丝未动,他眉头狠狠一皱,抬起脚便朝噬心踢了过去。
李明殊胜负欲本十分强烈,但她知道噬心一旦插手,他们便也打不起来了,于是停下手里的动作,这才发现子书珩和段忘容的身影,立刻收起瑶琴飞了过去。
落地后,她在子书珩后背上轻轻点了几下,锁住他的小周天护住心脉,自责与关切同在:“我的好徒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师父,您还不如直接杀死徒儿得了。”子书珩翻了个白眼。
李明殊又好笑又生气又心疼,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你还不能死,为师可不做那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