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心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
这时一个男人说道:“他虽不是九大恶人,却是这墓的主人,如果没有他,我们都不会聚集在这里。”
子书珩循声望去,一位相貌堂堂的青衫公子正站在李明殊身旁,手里握着一把绘着百鸟朝凤图的折扇,轻轻地扇动着。
“墓主人是自求多福客栈的老板?一个大活人?”子书珩十分诧异。
李明殊耸耸肩:“这墓真正意义上的主人到底是谁我们也不晓得,当年恶人墓招募恶人的告示就是公输尺发布的,能顺利进来,也得通过公输尺的允许。”她从怀里摸出那把齿轮形状的钥匙,“这钥匙便是他给我们的。”
子书珩顿时想明白了,怪不得公输尺敢发恶人财呢。如此看来,这陵墓到底是为谁而建,恐怕也只有公输尺知道了。
“三姐,你这两个徒弟都是人中龙凤,比你年轻时一点儿也不逊色。”青衫男子的目光在子书珩和段忘容身上逡巡。
李明殊闻到油条味已经坐在了桌前,用筷子夹起一根刚要吃,听到这话动作猛地一滞:“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老了吗?”
那男子温文尔雅地笑着:“食、色,性也,果然人只有靠着一张美好的皮囊才能得到其他人的赏识,这一点,就连三姐都不例外呢。”
“我带美女回来是因为——”李明殊辩解的话说到一半,倏地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你。”
段忘容忽然道:“人活着就不该被旁人的看法左右,单单因为长得丑便感到自卑的人即使没有被人嫌弃也会因为其他事而自卑。”
男子脸上的笑容猝然消失,眼里透着一丝令人不适的阴鸷:“那请问这位姑娘,如果一个人天生长得丑,世人都不愿意与之打交道,他又该靠什么翻身?”
段忘容从容道:“靠绝学靠智慧,只要心志坚定,总有其他东西可以让世人铭记。”
“哼。”男子冷笑,“你容貌国色天香,自不会知道那些相貌丑陋之人的苦楚,不过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罢了。”
段忘容莞尔,没再作声。
这姓段的不是爱多管闲事之人,怎么会主动说这么多废话?子书珩总觉得这番话暗示着什么,但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噬心见气氛稍显凝重,用勺子拍了拍锅底:“易千面,你要吃什么?”
“什么都成。”易千面说。
“这位就是精通易容术的易千面。”李明殊跟两位徒弟介绍,“你们不需记住他的长相,因为他不会用同一张脸超过七天。”
两人欠身作揖,易千面朝她们拱了拱手。
吃着早餐,李明殊问:“山吹呢?”
易千面说:“有任务要执行,三日前就已经外出了,近期应该都见不到她。”
段忘容不动声色地听着两人的谈话,心里揣测:既如此,昨晚那粉衫女子不是山吹了?
李明殊吃完油条后喝了口茶,又问道:“她不是因为任务失败被组织追杀吗?”
易千面笑道:“杀手这种职业,认得是银子,谁说只会有一个东家?”
李明殊呵呵笑了起来:“也就是说,山吹缺钱了?”
易千面沉吟片刻,旋即唇边漾开一抹阴冷的笑:“三姐怎么净说些没用的,普天之下谁不缺钱?就连那皇帝老儿都在为国库烦忧呢!”
李明殊耸耸肩,站起身:“徒儿们,跟为师来。”
师徒三人在甬道里穿行,李明殊幽幽道:“你们可听说过易千面?”
“自是听说过的。”子书珩道,“他是千影真人的关门弟子,学成易容术后,先是杀死了颍江首富,然后易容成首富的模样冒充他,将首富的钱财在赌场输光后逃走,接着又冒充武当慧圆长老偷学武当功法,慧圆长老至今下落不明,想必跟颍江首富的遭遇一样,早已被他杀害。凭借此种卑劣的手段,他学到了不少武功绝学,排在知微阁高手榜第十名,阁主对他的评价是‘千面一心’,意思是他易容术了得,可以拥有一千张面孔。”
“倒是挺详细的,不过还漏了一点,”李明殊边走边说,“他第一个易容成的对象并不是颍江首富,而是千影真人。”
子书珩和段忘容陡然一惊。
李明殊提醒道:“切记,这墓里最惹不得的两个人,一个是血衣,另一个便是易千面了。”
恶人没有原则,为了自己的利益会不择手段,但再怎么残忍,通常也不会对父母恩人下手,这两人都做过欺师灭祖的事,心狠手辣的程度可想而知。
子书珩和段忘容点了点头。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三人来到一处四四方方的明堂,放眼望去,仿佛到了集市,这里可谓是挨肩擦背,“人”山“人”海。
少说得有几百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应有尽有。有的聚在一起打牌,有的正在擂台上比武,有的坐在学堂里苦读,有的独自看着天,姿势不一,神态各异。
所有人都静静地待着,一动也不动。
当然这些并不是真正的人,而是由人所制造出来的蜡人。
在某个角落里,段忘容看到了昨晚遇到的那十几张面孔,她目光迅速逡巡在蜡人之间,想要找到那位粉衫女子,然而视线所及之处,却没有她想要的答案。
子书珩察觉到异样,问:“师姐找什么呢?”
“没什么。”段忘容收回了目光,淡淡道:“只是觉得很神奇。”
子书珩显然不相信,扬了扬眉,段忘容冷声道:“管好你自己便是。”
穿过这处满是蜡人的明堂,三人来到一间暗室前。
李明殊站在门外喊:“老八,你在吗?”
短暂的安静过后,一个温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三姐,我在的,你们进来吧。”
蜡人张名叫张悲尘,本是湘南名门,因醉心于制作蜡人玩物丧志不肯读书而遭到了家族上下的排挤,于是他毅然搬出了张家,在郊外的一栋民房里住了下来,张父为了逼他改邪归正,趁他外出的时候,一把火烧毁了他所有的蜡人和工具,张悲尘看着那场火,答应父亲回去埋头苦读,考取功名,振兴张家。
然而谁都没想到,他回去的当晚便在张家放了一把火,这场火烧了三天三夜才被扑灭,张家上下死的死伤的伤,繁盛了几百年的大家族,终是在一个文弱书生的报复下,毁于一旦。
见三人走进来,张悲尘请她们坐下,端起茶壶,慢条斯理地为三人斟茶。
这人穿着一件天青色的长衫,像是洗了很多次,衣料变得有些旧了,衣裳上又染了颜料,看起来十分的寒酸。不过他相貌清秀,举止斯文,实在是无法同那为了区区几个蜡人残忍报复父亲的恶徒联系起来。
李明殊喝了口茶,缓缓道:“你们两人接下来就跟着张悲尘学做蜡人吧。”
“???”子书珩和段忘容皆是一脸茫然。
张悲尘浅浅地笑着。
李明殊瞪眼:“怎么,不愿意?”
子书珩立刻笑道:“当然没有,进了这墓里,一切都是师父说的算。”
段忘容也说:“师父自有用心,徒儿不敢揣测。”
李明殊笑了起来:“算你们两个懂事,给你们十日时间,每人按照抛弃你们的那位负心汉的模样做一个蜡人,十日后我回来验收。”
两人正要点头应下,突然发现哪里不太对劲。
抛弃她们的负心汉?
那不就是……子书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