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紫风在自求多福客栈住下后,遇到了一个难题。
公主殿下顺利入墓,如果发生意外,还需要她来接应,因此她特意选了一间面朝大海的客房,以保证在第一时间看到公主发出的信号。谁知她的隔壁住了一个大麻烦,那人屁事儿特别多,总是没完没了地烦她。
“紫霞姑娘,你在吗?”吴顷站在门外,吆喝。
陈紫风也不知道世上怎么会有嗓音如此粗豪的女人,耐着性子打开门,那壮丫头披头散发地站在她面前。
“我刚刚沐浴完,你帮我梳一下头吧?”
陈紫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可门外的吆喝声却没有停下:“紫霞姑娘,以前都是小姐给我梳头,我人笨,怎么着也学不会,总不能一直这么披头散发吧?紫霞姑娘,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就认识你一个姑娘,你行行好,大人不记小人过,帮我这一个忙行吗?实在不行,我还可以付银子啊,不过我身上带的不多,这里的住宿费又死贵,你也别要价太狠了。”
陈紫风并没有回应,坐在床上打坐。
只要入定,就听不见这聒噪的蝉鸣了。
嗯,深呼吸……
然而——
“紫霞姑娘,我向你承认错误,今天对容儿姑娘出言不逊,那只是护主心切,我这人很善良的,今日你对我有恩,来日必当涌泉相报,你别看我长得土,其实我是檀京人,从小到大读过不少书,比你想象的要明事理儿。指不定哪天你在檀京城落了难,我还能帮上忙呢!”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这是求她办事还是诅咒她呢?
陈紫风眉头一皱,既入不了定,那便堵住耳朵吧。
这时门外又换了一个清朗的声音:“紫霞姑娘,劳烦开一下门。”
陈紫风睁开眼,深吸一口气,终是不情不愿地下了床。
公输尺站在门外,拱手施了一礼,道:“姑娘,你实在不想碰她,就教给她一个最简单的发式吧,这样披头散发,着实有点……吓人。”
走廊里探出好几个脑袋,疯狂点头。
陈紫风面无表情:“我与她素不相识,她是一副什么鬼样子,与我又有何干?”
“当然有关啊。”吴顷理直气壮,“你不肯帮我,我就会一直喊你帮我,这样就会打扰到他们啦。”
“无理取闹,胡搅蛮缠!我看你这就是讨打!”陈紫风拔剑出鞘,直取吴顷面门。
吴顷没拿自己的刀,不能接招,只能闪躲。
唰!唰!唰……
眼睁睁地看着陈紫风的剑在门上、墙壁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伤痕,公输尺心疼地脸都扭曲了:“紫霞姑娘,在下求你了……否则,否则在下只能把你们两个都赶出去了……”
陈紫风:“……”
罢了,为了公主殿下,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她收剑入鞘:“滚进来。”
“好嘞!”吴顷学着少女的模样,一蹦一跳,屁颠屁颠儿地跟了上去。
陈紫风虽从小习武,不拘小节,但对陌生女孩还是会保持距离,所以她不打算触碰吴顷,便坐在榻前,松开了自己的头发。
她挽起一侧的长发,冷冷看着身边的壮妞,说道:“你跟我学。”
如瀑秀丝披散在肩头,没了之前的盛气凌人,那双英气逼人的眸子也跟着变得妩媚了些许。
这与白天的形象截然不同,吴顷直接看呆了。
他迟迟没有动作,陈紫风便瞪他:“喂!”
吴顷眨了眨眼,老实交代:“我没看明白……”
陈紫风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动作,吴顷连忙照做。
……可这加快的心跳是怎么回事?
“你白日里梳的是双螺髻,两侧的头发必须分均匀,然后尽量向上方挽成海螺的形状,用发带束紧。”
吴顷看着陈紫风的侧脸,她微垂着眼帘,覆在秋水双瞳之上的浓密羽睫根根分明,鼻梁玉挺,唇薄齿白,下巴精致而小巧……
当真是美极了。
“愣着干嘛?”美人睨他。
吴顷也不知道为什么话痨的自己此刻竟会说不出话来,被那人一训斥,赶紧奉命惟谨。
他用了一炷香的时间,给自己梳了一高一低、一粗一细的两个发髻,而身旁那人,盘结双叠于两顶角的发髻匀称挺拔,完美无瑕。这个发式本是丫鬟专用,可爱俏皮,清新秀雅,陈紫风此时的气质都变得温婉可人了。
看着眼前被自己教出来的两坨“粑粑”,美人生无可恋:“你不要说是我教的。”
吴顷不经意地说:“你真好看。”
“?”陈紫风茫然。
吴顷:“呸呸呸!我是说你梳的真好看。”
陈紫风松了口气。
她忽然发现了什么,凝神盯着吴顷。
那目光过于炙热,让吴顷有些慌乱:“怎、怎么了?”
“剑眉星目……”陈紫风蓦地上前,解开了他头上的那两坨玩意儿,“你不适合这个发式,我给你换一个。”
“欸?”
不等他拒绝,美人的手已经撩起了他的头发。
心脏砰砰砰地,像是要跳出来一般,身体猝地绷紧,呼吸变得极轻,他生怕稍微用力点儿喘气就把美人吓跑。
奇了怪了,老子在战场杀敌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吴顷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逐渐变成了熟悉的样子——所有的头发都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这他娘的,不就是他平日里的发式吗?
“挺俊的。”陈紫风摸着下巴打量他,“看脸像是男子,看身体又是丰满的女人,当真是一大奇观。”
吴顷托了托自己胸膛上的两坨橡树胶乳,那是王爷亲手给他浇上去的,若非用力抠,根本抠不下来。
被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盯着,他害臊地羞红了脸。
“都是女人,你脸红什么。”陈紫风说。
“我哪里脸红了,我就是有点热。”像是被调戏的姑娘般,吴顷低下头去抠手指头。
陈紫风没再细究,轻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走到一旁洗手:“这个发式可以维持多日,乱掉之前,你莫要再来烦我。”
“……哦。”
“时候不早了,滚吧。”
“……好。”
吴顷乖乖点头,然后便同手同脚地离开了。
兴许是被吴顷烦怕了,一时的安静显得弥足珍贵,一向觉浅的陈紫风竟沉沉地安睡了一整晚。当然她怎么都没想到,明日她会亲自拉着那个笨手笨脚同时又十分聒噪的女人的手,再次走进了自己的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