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归元通十六年,钟鼎节前夕。
燕国,右平府城。
右平城,是燕地现存的第一大城,此城历经樊丹青三十多年的仁治可容纳近二十万百姓,家家富足冬夏有衣。
不过自右将军执掌大权以来,府城改变了昔日热闹的景象,街道萧条,商户停摆,家家闭门不出,怨声四起。
城中心新扩建的节度使府已经进程过半,府院外侧仍有上千位民夫在日夜赶工完善。这位府邸修的富丽堂皇,完全可以匹配右将军尊贵的身份。
正厅中,樊衍嗣坐在锦榻上听着手下将领的军建民情。
“主上,如今本州处于蒸蒸日上之期,民心依附,形势大好。末将有一征税之策,既可以巩固州政,又能强军健民。”
“大人,末将以为州府扩建还需征招民夫。”
手下将领的建言纷纷按照樊衍嗣的期许而发,谄谀之风如燎原野火状,这是不可避免的局势。
右平府的天变了,廉洁之风随樊丹青而逝,现在的主上更爱听阿谀奉承之词,没人会触及右将军的霉头,都为了官职和银钱腐化成蚀米蛀虫。
“好!诸位所言深得我心,本官一律允准。”
樊衍嗣可不想像养父那般过着清贫苦日为百姓劳心呕血,及时享乐的便宜政事带来的轻松好处让他深陷其中。
人常言万世留芳的青天老爷,但这个目标是何等的弘大艰难!首先的阻碍便是人之堕性,一日清明容易,十年则难。其次是外来诱惑,人生的路不一定宽广,但有很多分岔口,行差踏错在所难免。最后是才,有德无才,没有治下的本事也做不了青天老爷。
“主上,不可啊!”一声高呼从厅外传来。
众将领皆面色惊异,到底是谁不畏死,敢坏了右将军的兴致。
“主上,强加赋税只会再造民怨,如今燕国风雨飘摇,百姓乃是一州之本,动摇根基悔之晚矣!”
贾正道,右北名将,攻守有略,忠心耿耿。
“诸位将军到底是何居心?为臣者不知善劝,反而蛊惑主上倒行逆施,难道尔等忘了老大人的提携之恩吗?”
贾正道从诸将领身旁走过,无一人敢与之对视,心中有愧,面色臊红。
樊衍嗣的眉宇逐渐阴沉下来,此人带兵的确颇有行道,但为人处世过于刚直,不知变通,右将军甚为厌恶。
“贾将军,认为本官做的不对吗?右平州的百姓如此富足全倚赖我樊氏的功劳。难道他们不该回敬本官吗?”
“主上错了,有了百姓,才有门庭显赫的樊氏。望主上收回成命。”贾正道是樊氏家臣,自幼受教于樊丹青,明辨是非之理。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家臣敢直言主上之错,这让樊衍嗣颜面何从?立即勃然大怒道:“滚出去!”
“主上,三思啊!”
“把这厮给我拖出去!”樊衍嗣的兴致尽扫,但他还没有糊涂到不用贤才,所以并未处罚贾正道。
“主上,息怒!贾将军虽有口失之错,但还望主上从轻处置。”
众将领纷纷开口求情,毕竟是一起共事多年的同僚,谁也做不到绝情断义。
“哼!短见之徒,本官不会与他计较。不过叛贼刘经腹掳掠家姐罪大恶极,诸位有何良策灭敌?”
樊衍嗣与天下行会暗地的交易早已落成,身旁这头卧虎不得不除,所以樊衍嗣欲要先下手出击。
“主上,此事并不难,上乾地狭贫瘠,久困成灾。且兵员稀疏,器械装备不良,末将只需领一万轻骑,南出杜水,攻寒川,便可长驱直入上乾府,届时手刃逆贼,迎大小姐回府!”一位将领信心满满的说道。
“诸位以为如何?”樊衍嗣问策诸将。
“一万轻骑只怕不足啊!不过夺寒川城绰绰有余。”
“保险起见,还需另派一彪兵马疏通粮道,补给后援。”
“骑兵不善攻城,不如再出一标步卒携带攻城器械,直破寒江寒川二城。”
樊家轻骑威名远播,这些将领也颇有建树,他们一致认为右平打上乾并非难事,无论从后勤,兵员各方面考虑,此战胜算十足。
“好!那就依诸位之见,兵发三路,直取上乾州。”樊衍嗣满怀雄心壮志想做燕国第三位督帅…………
紧急筹措半月之后,右平州兵发三万出杜水,直逼两寒地界。一切的阴谋诡计摆上了台面,燕国的诸侯内战正式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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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黎州,皇帝行宫。
“啪!”
精致的古玩被摔碎在地面上。
“反了!反了!”
小皇帝慕容简龙颜大怒,樊衍嗣此举完全是藐视皇权,他岂能容忍?
“颁布诏令,让车骑将军发兵右平剿灭樊贼!”
“是,陛下!”
朝廷大员连忙应承,但如今的局面大家心知肚明,自从庭卫军归入羡督帅的协防军之后,昌黎皇庭已经变成了空架子,这诏令出不了州府,更不会有人听从。
“你为何还跪在这里?快去呀!”慕容简再次命令道。
“陛下,蓟城防务吃急,羡督帅要应对东海白袍军,只怕,只怕抽身乏术。”
“那就让…………”
慕容简再也找不出第二人,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退了两步坐在龙椅之上,童国臻的确兵多将广,但小皇帝指挥不动啊!
“朕乃是堂堂一国之君,手下竟没有一个可用之人,这燕国到底还是不是慕容家的天下?罢了!罢了!朕乏了,尔等退下吧!”
“陛下,传闻羡帅娶了东海白袍军沈红英之…………”
“全部滚出去!”
“是是!”
小皇帝无奈的看着这些酒囊饭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挑君臣关系,童国臻到底给这些蛀虫塞了多少银两!
“朕知道又能怎样?难道要罢黜羡鱼儿吗?”慕容简靠在龙椅上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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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城,协防军营。
沈旌旗刚从白袍军营探亲归来,马上还带了不少东海的特产。
“夫人!您回来了。”
“羡帅呢?”沈旌旗腹部微微隆起,已有三月身孕,不过这女将性子烈,来往探亲骑的还是快马。
“羡帅去了北城检视城墙防务。”
“好!继续巡视!”
沈旌旗与羡鱼儿的缘分始于太谷军营,盛开在北丰雪地,落户结果在蓟城。
二人的婚宴十分简单,礼程当天只来了三位东海宾客,听说老丈人和女婿当庭大打出手,而且老丈人还输了,被揍得鼻青脸肿,放下狠话明年再战…………
是夜,羡鱼儿巡防归营。
“回来啦!”羡幼轩自打了一盆热水,洗漱风尘。
“嗯!”
沈旌旗将菜肴端上桌面,中间放了一盘糖豆。她是入羡家门才开始学习内居厨艺,通过半年的磨练,料理可以媲美平常妇人。
“岳丈近来身体可好?”羡鱼儿入坐桌席,从沈旌旗手中接过碗筷。
“老样子,阴雨天气常发腿疾。”沈旌旗夹了一筷子菜放入羡幼轩碗中。
“我让你带去的药效果如何?”羡幼轩将桌面的盘子调整的位置,把糖豆碟子放在面前。
“才喝了两副,效果要过些时日才知道!”沈旌旗略显担忧的说道。
“放心!燕地多名医,等岳丈告老还乡后我等供养便是!”
“多谢夫君。”
“哈哈!应该的!脱下战甲的沈公爷可是为夫的岳丈啊!……哦!娘子此去太谷州可知右平战事?”
“樊家已经发兵了!上乾州难守。要不让二叔回来?”
“守的住!杜书生在,少昂也在,右将军想取上乾并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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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丰州,督帅府。
童国臻这半年时间可不清闲,用粮草倒卖的国难财在北丰州大张旗鼓的招兵买马,扩充了五万新兵,治下达到十四万之众,野心昭昭,人人皆知。
大帅府邸,童国臻斜卧在床榻上闭目假寐,榻前所站的文武官员堪比燕皇上朝的架势。
“童帅,樊衍嗣动手了!”为首的将领向前一步说道。
“打!让他们打!死的越多越好。”童国臻轻抚长胡点头说道。
“督帅,那昌黎之事……”将领欲言又止,不敢说出那大不敬的话语。
童国臻抬目瞪了将领一眼,随即怒斥道:“胆小如鼠!你在怕什么?本帅入主昌黎有错吗?”
童国臻的野心也是小皇帝驱使所致,当日宫廷内乱,赵甫绝了童家后代,让童国臻衍生不臣之心,欲望一起难以遏制,哪怕是背上千古骂名也在所不惜。
“没……错!大帅英明。”将领立即双膝跪地道。
“哼!都想做仁人君子吗?”
“誓死追随督帅!”
童国臻看着伏地跪拜的文武官员满意的大笑道:“让他们先打,等到双方两败俱伤,本帅再从中出手一箭三雕,慕容家的天下到此为止吧!”
至尊之位有无尽的诱惑,童国臻若是能取得五州之地,便可一举称帝,创立童氏皇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