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偶像似春光
不知什么原因,在齐家团城的日本人忽然撤走了,伪军也随之消失了。人们正纳闷呢,赶集的纷纷传言:八路军要来了。
八路军就是当年的红军。那年红军撤退时,村里有好几个人都跟随队伍走了。现在,人们猜测着:是不是他们打回来了?
就在王淑祥扶着板凳苦挨时日的煎熬中,忽听村头一声高喊:“八路军来了!”
村里人纷纷自家中出来观看,腿脚快的早就跑到村头了。
身穿灰色土布军装,胸、臂戴着标牌的八路军战士,打着红旗、背着背包、扛着步枪,迈着整齐步伐进到村里。在分别报数、领导短暂讲话之后,宣布解散了。
人们端着水、拿着干粮慰问他们。战士们却接过农民手中的扫帚、铁锹干起活来。
当年参军的张纯果然回来了。他带领一位留着齐耳短发、年青漂亮的八路军女战士来到王淑祥家:“王更兄弟,这是春光同志。以后,她就住在你们家,你们全家可要好好待她呀?”
王更笑着回答:“好哇,你们把日本人赶跑了,我们正要表示感谢呢。放心吧,错不了。”
祥子奶奶拉着春光的手:“瞅瞅,多俊的姑娘啊。就跟我睡吧?”
春光高兴的抚摸着奶奶:“那可好,我从小就和奶奶睡在一起呢。”
祥子奶笑着把孩子们叫到跟前一一介绍:“这是我孙女淑祥、淑惠,这是孙子树元。是让他们叫你阿姨呢还是姐姐?”
春光问清祥子的年龄赶忙说:“当然叫姐姐了,我只比她大十岁。”
王更问张纯:“咱村那几个都回来了吗?”
张纯说:“没有,我们到部队以后就分开了。但我都给他们家里稍来了口信儿,他们也挺好的。”
王廖氏看到张纯胳膊上的伤疤:“你的胳膊受过伤?”
张纯伸了伸有些弯曲的左胳膊:“啊,打折过,已经好了。”
淑祥指着张纯的胸前问:“伯伯,你为什么没有牌牌儿?”
“哟,淑祥的观察能力还挺强的,看出不同来了。”春光姐笑着说:“他不跟队伍走了。上级已经批准,任命他为齐团城村的村长,过几天就开大会宣布。”
听到这些,王更一家都为张纯高兴,他们觉得这下心里踏实多了。
几天后,果然召开了村民大会,宣布张纯为村委会主任,军属赵兰为妇女主任,国勇为儿童团长。同时还宣布了区里的任命,其中王淑祥的姨舅齐山任区工会主任。
八路军战士分散驻扎到村里以后,一个个笑容满面、和蔼可亲,挨门挨户挑水、扫院子、做工作。尤其让王淑祥高兴的是,甩着一双大脚的春光姐坚决反对裹脚!
白天,春光要去村里开展工作,晚上回来总帮着家里做这做那。
奶奶很是过意不去,劝她早些休息。春光总是笑着说:“没事儿,这些活儿我都会干,累不着的。”
果然,她烧火、做饭,纺线、织布,样样活儿做得又快又好,让奶奶赞不绝口。
刚开始出于好奇,祥子总带着弟弟、妹妹围在春光姐前后。
春光姐扔掉祥子那双箍着脚的小鞋,拨开稍稍向里弯曲的小脚趾,把它平展展放到自己手心上:“正在发育中呢,踩折了多可惜呀?”她告诉淑祥:“今后你可以扔掉裹脚布,大大方方走路了!”
祥子感激地换上平脚鞋,欢欢实实地踩在地上蹦了几蹦。奶奶却有些害怕,双手捂在胸旁朝祖宗板拜了几拜:“唉哟,使不得,那可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要不,将来找不上婆家怎么得了?”
奶奶的神态逗得春光哈哈大笑:“奶奶,八路军来了,你的旧脑筋要改一改了!”
春光指着靠墙高放的祖宗牌位:“八路军不兴讲封建迷信,这些将来全都要毁掉!”
春光姐的话让王淑祥非常振奋,她早就烦透了那个被罚跪、罚站的地方。听说要毁掉,马上就要实施行动,却被春光姐拦住了:“淑祥,要干的事太多了,不急在这一会儿。”
祥子有些疑惑:“那,我能干什么呢?”
“你呀,先从自己身上破除封建迷信。比如,扔掉裹脚布、剪掉你这条长长的辫子;还要学识字,学革命的知识;还有,参加儿童团,尽早走上革命道路。”春光姐轻柔地抚着王淑祥黑黑的发辫:“你舍得吗?”
“舍得,我想和你一样!”王淑祥已经把春光姐视作榜样,凡是春光姐希望的她都想立即做到。
乌黑长发转眼间变成了短短的头发。奶奶心疼地把长辫藏了起来,王淑祥却激动得心花怒放,禁不住骑着大黄撒起欢来,让春光姐笑得前仰后合。她对祥子骑狗的本领大加赞赏。
从镜子中看到自己和春光姐有着同样的发型,王淑祥别提多得意了。她迫不及待地跑到同龄女孩儿家中炫耀,得到了羡慕的目光,内心满足极了。
从此,祥子成了春光姐的小尾巴,跟着走门串户。她剪辫子的行为也带动了村里的小姑娘们,“八路式”的头型很快流传开来。
春光是八路军剧团的主要演员,她会表演很多节目。
每遇庙会,王淑祥都和小伙伴们挤在前面,看八路军敲锣打鼓,唱歌、扭秧歌。她还特别爱听他们的讲话,由此明白了一些国家大事、当前的形势,还听了不少生产、生活和卫生知识。
平时,剧团也在村里演出一些剧目。《兄妹开荒》、《十二把镰刀》、《王三宝转变》等等,好多节目都和农民生活非常相像。每逢这种时候,祥子就会带着弟弟、妹妹坐在前面观看。很多大人也会停下脚步一直看完全场,王更就是其中的一个。
春光常常是剧中的女主角。演出间隙,她和战友们仍然一次又一次地宣传和解释关于征兵、征粮、选举、减租减息、支援前线的具体内容,不厌其烦地做社会动员。经过人人相传,很快达到家喻户晓的效果。
每次回到家,王淑祥的弟弟树元和妹妹淑惠都立刻学着表演。他们分别扮演剧中的人物,让全家人乐得前仰后合。但他们拽着姐姐也来参加的时候,祥子却红着脸、一甩袖子跑远了。
转眼到了冬季。趁农闲时节,八路军大力开展了社会教育活动,把消除文盲,提高群众的文化水平作为初期目标。
春光动员祥子的父亲参加成人冬学班,学习庄稼栽培、珠算记账和公文知识等培训。王更痛快地答应了。
动员祥子的母亲时却碰了钉子。王廖氏明确表示不去:“我一天学没上过,不是啥活儿都能干吗?”
“能干不等于干得好、干得巧。一家一户地干和集体联合干又不一样。”春光耐心地劝说:“你不参加学习,还是以前的老干法。等人家学习好了,干得又快又好,你就变成落后的了。”
王廖氏有些心动了:“那我能参加啥班儿呀?”
“你可以参加妇女冬学班,主要学习纺线、织布,还有妇婴卫生。”
王廖氏又不明白了:“纺线、织布的活儿我干这么多年了,还用学吗?再说,我都养三个孩子了,还不会讲卫生吗?”
春光姐摇摇头:“你见过的世面只有娘家和婆家,掌握的知识太少了。你还应该参加以识字为主的扫盲班,学会认字以后就能看些书了。”
“可是这一大家子的吃穿都得我来做呀?”王廖氏还是很有顾虑。
“你去吧,家里的事我先顶着。”已经和春光产生了感情的祥子奶奶走了过来:“春光他们也不容易。走南闯北的为了啥呀,还不是想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吗?”
奶奶的话让春光特别高兴:“你真是个好奶奶。不过,这一大家子的事儿是够多的,可别把你累着。有些力气活儿你就留着,等我回来做。”
“春光姐,还有我呢。我能上什么班呀?”急性子的祥子早已等不及了。
春光姐笑了:“别急,有你学的。你上儿童冬学班,先从识字开始。”
“哇,我上儿童班喽!”王淑祥高兴地跳着叫着找同龄伙伴奔走相告去了。
王淑祥之所以高兴到那种程度,主要是因为识字班的负责人正是春光姐!这时的春光姐已经成为王淑祥的心中偶像。她的一言一行被王淑祥牢记心中,她的一举一动就是王淑祥学习的榜样。
在识字班里,平时坐不住的王淑祥开始了屏心静气、一笔一划地学写字。虽然开头比较难,但她喜欢春光姐,信任春光姐,凡是春光姐要求的她都会尽力做到。
她和小伙伴们一起学习了《抗日三字经》、《实用四言常识》、《新五言杂字》,还学唱了“新四军军歌”等革命歌曲。
学习之余,春光姐常领他们做游戏。在一次公开的骑狗比赛中,王淑祥和大黄夺得第一!她和大黄站在队列前面,得到了众人的掌声。那一刻,她简直体会到了状元般的风光。
这个时期的王淑祥畅快极了:从此不用裹脚了不说,还可以和小朋友们一道学唱歌、学识字、做游戏。更重要的是,大人们再也不能随便打骂孩子了,因为有八路军在撑腰呢!
比如那天,放学回家的时候,王淑祥照例放开脚步一路小跑,嘴里还唱着刚刚学会的识字歌:“不识字,真麻达,活人成了睁眼瞎,钞票路条看不清,书信报纸解不下。毛主席,想办法,号召咱们学文化,冬学夜校识字班,咱们大家来参加。”
跑进家门时不禁弄得鸡飞狗跳。母亲怒目圆睁冲她正要开骂,王淑祥的话说到前面了:“春光姐说了,不许打人骂人!”
一句话把母亲的嘴给堵住了。王廖氏四处望望到底没敢骂出来,小脚一跺撇着嘴喂猪去了。马上,猪圈里传来母亲呵斥猪的声音。
王淑祥心里充满了胜利的欢笑。
不过,王淑祥可不满足与母亲斗争的这种小小胜利,她期望的是有一天能像大些的小伙伴那样,到村口和山间要道上站岗放哨查路条。
当然,要想查路条,必须得多认字,否则,像春光姐说得那样,路条上写了什么都不知道,放跑了坏人怎么办?所以,王淑祥一丝不苟地跟着春光姐,一笔一划描着、写着,有时都要写到深夜呢。为此,她经常得到春光姐的表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