㈡以象为邻的动物

这支队伍是做什么的？杜奇浏览时光顾着寻找大象，没太在意其他的形象，他只记得这一带都是动物。他琢磨着既能与大象为邻，这个动物一定不会太小了吧？于是杜奇果断地站到这支队伍中来。时间不长，杜奇穿过大门。

这次仍然是眼前一亮，但是范围狭窄得很，只是穿过缝隙透过来的一线阳光。杜奇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只小小的蚂蚁！杜奇悲痛欲绝：只怪自己心不诚，本来一心一意做大象，却临时改变了主意，又凭着主观想象轻易地站到这支队伍上来。如果当时慎重些，再去前面看看该多好！杜奇悔得捶胸顿足，可是他的力气太弱小了，顿了半天也没能改变什么。他恨不得谁来帮他变回原形。

成群的伙伴过来问候他。

在伙伴们的关爱下，杜奇长大了。他经常在完成一天的工作以后独自出来散步。

青山绿水，也没能给杜奇抑郁的心情带来欢乐。天地辽阔，可是杜奇的活动范围非常有限。狮子、老虎、羚羊等许多动物经常从杜奇身旁匆匆而过，他们跑一分钟的路程杜奇半天也走不完。特别是第一次看到大象时，杜奇痛苦得几乎要晕过去：看那庞大的身躯，悠闲的步态，那傲视一切的长鼻，那漂亮无敌的牙齿！那一次，杜奇决心不回蚁巢了，他要找机会牺牲自己，重做灵魂原形，再等待做大象。

好心的伙伴找到他，共同说服他既来之则安之，蚂蚁自有蚂蚁的乐趣，何况如果不珍惜生命，就算化作灵魂原形，也是要走旁门的，而那里是根本不允许自主选择的。

这段时间以来，杜奇每天都是无可奈何地打发日子，他只能以艳羡的目光追随着象群。大象的慈爱、小象的顽皮常常让杜奇激动不已。有一次他悄悄爬到小象背上，想借此做个长途旅行，可是小象尾巴只轻轻一扫，就把他摔出老远，浑身酸疼了老长时间。现在他只有远远地羡慕的份儿了。

忽然他看到象群一片混乱。几声枪响过后，一头大象中弹倒地。其余的象努力用长鼻想扶他起来，可是毫无作用。象群发出悲愤的长鸣，呜咽着离去。

短暂的平静过后，一群持枪的人冲过来，围着倒地的大象戳来戳去，不一会儿，两颗血淋淋的象牙被拔了下来。人们满意地欢呼着走了。

一切又恢复常态。可是杜奇却难以平静。刚刚令他百般赞叹的大象因为长了一副珍贵的牙齿而付出了生命，杜奇真正明白了凡事有利就有弊的道理。

下辈子做什么？这个问题重又回到杜奇的思考之中。这下，杜奇倒不急了，他要细细体会做蚂蚁的乐趣，再为以后做打算。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杜奇刚刚定下来的心又被一群中学生的到来打乱了。

来旅游的中学生们你争我抢地走过来，在离杜奇不远的地方坐下休息。他们的到来引起了杜奇对人类的怀念，他想知道如今的人们是怎们生活的，于是迅速钻进一个学生的背包里。

路途中，杜奇受尽了煎熬。他没有了正常的作息时间，还要时时防备被发现。好在学生们吃的东西很多，杜奇倒也没被饿着。

杜奇终于跟着这个叫小刚的男孩儿进了家门。

小刚的妈妈抚摸着孩子的头，“黑了”、“瘦了”的说个没完，接着叫小刚去洗澡。趁着忙乱之机，杜奇急忙钻到椅子下面藏了起来。

听听没了动静，杜奇大胆地探出头来。

他看到的是一个有着豪华装修的大客厅：高档家具透着富贵，墙上的名画放着异彩，电视里播放着精美影片。忽然，杜奇看到了计算机。

上次见到计算机是在曾孙子家里。为了曾孙子的工作，全家节衣缩食好不容易买上一台，平时家里人宝贝得谁也不敢随便碰一下。

杜奇想起自己做人的那一辈子，前半生兵荒马乱，后来是动荡不安，好不容易日子越过越好，自己也老得不爱动了。

杜奇盯着计算机发楞。他始终没弄明白为什么这就是曾孙用以养家糊口的工具。这时，小刚进来了。

小刚一手拿饮料，一手拿雪糕，嘴里喊着“妈妈，我要吃汉堡”，急急忙忙坐到计算机旁。不一会儿，屏幕上闪现出精彩的立体画面。小刚赶紧把雪糕插到饮料瓶里，手忙脚乱地操纵起来。

不知是小刚侵略了别人还是正被侵略，小刚和敌人短兵相接。他用枪、炮、飞机向敌人一通猛射。敌人成片地倒下去，又成群地涌上来，形势越来越危急。

小刚的妈妈送来汉堡：“乖儿子，快趁热吃，别饿坏了。”小刚急得直摇头：“别捣乱，我快完蛋了！”吓得小刚妈妈大气也不敢出。

小刚还在激烈地搏斗。敌人变幻了多种花样，从陆地、从水里、从空中越聚越多。眼看小刚寡不敌众，杜奇不知不觉爬了出来，爬到屏幕上。

他的出现让小刚和妈妈都愣了一下，结果屏幕上的小刚被打死了。小刚的怒气全出在杜奇身上，他“啪”的一声，让杜奇又变成了原形。

“现在的孩子真是太幸福了”。杜奇念叨着：“下辈子我还做人，绝不动摇！”

㈢身为喜鹊心系家乡

杜奇抱着坚决做人的决心来到聚集地。他发现人的队伍移动速度并不比其他的慢多少，也就稳下心来静等冲出门时的眼前一亮，然而等待他的竟然是一片血红的色彩。原来他的母亲已怀胎十月，乘车去医院分娩的路上，不料突遇车祸，他偏偏就降生在被压扁的车中！杜奇勉强睁开眼睛，却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他听到车笛声、人的喊叫声，甚至还有一种车子被晃动的感觉，然而他马上又不得不成为灵魂原形飞了出来。

杜奇伤心地移动着，他很想多看一眼自己的胎儿形状，很想感受如今人们的生活，但他却如此不幸，甚至还没看清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就又混沌一片了。

做人怎么这么难啊！

在聚集地，杜奇发现自己以前的记忆还没有被清除掉，这让他多少有了些平衡。现在他明白了，聚集地是往地球上的再生物派发灵魂的地方，这是随机而成的，不管它的生命是百年还是一瞬间，都是一颗灵魂对一个生物，至于生得如何，就要看运气了。

那么，下一个目标是什么呢？刚刚去过的地方，从车、人的稠密程度看一定是城市，这不禁让杜奇想起了宁静的山村家乡。现在他想做飞鸟，即便生在别处，也是可以凭借有力的翅膀回到家乡看一看的。他特别想知道如今的亲人们生活得怎么样了。

做什么飞鸟好呢？雄鹰被人们赞美，但杜奇的家乡是平原上的山村，空中从未发现过雄鹰的英姿，最多的是喜鹊和麻雀。干脆就做一只喜鹊吧。虽然人们为喜鹊编了“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不要娘”、“喜鹊整天喳喳叫，有时消息不可靠”等段子，但“报喜鸟”的称号还是非它莫属的。

杜奇如愿以偿做了一只喜鹊。在他张着嘴等待父母喂食的时候，顺便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温暖的巢穴筑在一颗高大的树冠中，茂密的树林四周望不到边，斑驳的阳光洒落下来，在碧绿的叶子中间欢快地跳跃。各种鸟的鸣叫彼此响应，兴奋快活的语调令人振奋。忽然，杜奇感到有人在拱他，低头一看，两只弟妹已经从壳中钻了出来。温暖潮湿的身子向杜奇靠拢，杜奇也怜惜地帮他们把碎蛋壳清理干净。爸爸妈妈一次次飞回来把虫子喂给他们，其乐融融的一家令杜奇感觉好舒畅。但他仍没有忘记返回家乡的夙愿。还在蹒跚学步时，杜奇就问父母这是哪里，他想确定一下方位，以便日后的行动。但父母只告诉他，这是一片很大的原始森林，至今他们也没有冲出去过。杜奇觉得很遗憾，如果不能冲出去，这喜鹊就白当了。但不久，杜奇就明白了，父母不见得冲不出去，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想出去。

说起来，他们一家五口最后一次做人的记忆颇深，除了杜奇较为平淡以外，他们四人简直都很不幸：妹妹是一个非洲儿童，记忆里除了干渴、饥饿就是疾病，她好象从来没吃饱过就过早夭折了；弟弟因家贫从小出来打工，不但没赚到钱，还被人闷到矿井里，那些人还冒充他的亲戚敲诈了矿主一笔钱呢；母亲被人拐卖，被迫卖身糊口不幸得病而亡；父亲倒曾经是一富翁，不料遭人绑架，家里如数付了赎金他却仍被杀害。他们非常庆幸能生活在这个远离人类的地方，家乡对他们来讲只是痛苦的回忆。

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在和煦的阳光中，在喜鹊家族欢乐祥和的氛围里，在各种动物互为依存的大森林，杜奇一家生活得非常愉快。他们充分探讨了做人的艰辛与做喜鹊的乐趣，他们还发现整个喜鹊家族里大部分都有不幸的做人经历，所以他们都非常高兴地做一只快乐无比的喜鹊。对灵魂聚集地的感觉他们几个人也不尽相同。特别是妹妹，甚至对聚集地的门充满了崇拜之情。她曾利用很长时间打算把所有的门都看一遍，最后她不得不放弃，看来那实在是不大可能实现的事。因为那里的门不但数量巨多，而且随时都有关闭的，那就说明此种生物已在地球上绝种了。当然有时也有新开启的门，很多灵魂还没等弄明白是什么就匆匆地顺出去了。

杜奇的家庭生活充满了温馨、民主和自由，但转眼间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不得不让他们分离了。弟弟、妹妹都谈起了朋友，已经考虑男婚女嫁了，父母也为孕育新的生命要另筑巢穴了。杜奇虽然终于有机会实现向外冲的愿望了，但也充满了对这个家庭的眷恋和对孤单前景的担忧。

父、母、弟、妹一直把杜奇送到森林边上，弟弟、妹妹拥住他，期待他在起飞前放弃计划。杜奇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留恋家人的温暖，明白父母弟妹对他深深的爱，还有年青的喜鹊姐妹对他的情，但是如果现在不走，他将失去身强力壮的好时机，也许这一生就没有重返家乡的可能了。父母充分理解杜奇的志向，他们劝开弟弟和妹妹，对杜奇说：孩子，去吧，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每时每刻都非常幸福，这就足以说明我们缘份不浅。今后我们回忆起来的一定都是互相的关心爱护和共同的欢乐，希望它能带给你力量。现在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们永远祝福你！

带着亲人的关爱，杜奇一箭冲上云宵。他知道冲得越高亲人们会越为他的力量而骄傲，从而少些担心。

这是杜奇第一次离开原始森林，没有了浓密树冠的遮掩，天空一下子开阔起来，却也显得十分空旷清冷，特别是各种声音忽然消失，让杜奇一下子适应不过来。他知道，前面的路途很陌生，不适应的东西会更多，他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

杜奇是背向雪山出发的，他要先到适合自己生存的地方落下脚。青山、绿水，草地、灌木、树木，杜奇头一次在空中翱翔，真是心旷神怡，他上下穿梭，尽情享受大自然的洗礼。渐渐地，地面上有了动物的影子，有了人迹，鸟类的鸣叫声也越来越丰富多彩。忽然，杜奇听到了喜鹊的声音！这是杜奇自出了原始森林后第一次遇到同类，不禁一阵兴奋，他寻声找去。

这是一个以成人为主体的喜鹊群体。大家以喜鹊特有的喧哗迎接了远方来的杜奇。在热情的介绍中，杜奇知道了这是大西洋的一个地区。听到这个名字，杜奇心头一凉：这和自己的家乡相差了半个地球！说到杜奇的计划，喜鹊们表示理解，但都觉得可行性不大，纷纷劝杜奇就此住下，以后有机会再说。

住下的这段日子，杜奇充分领略了友情和爱情。大家以饱满的热情欢迎他的加入，几个姐妹也毫不掩饰对杜奇的喜爱。但杜奇还是希望能向着家乡的方向进发，哪怕此生只为这一点而努力也不后悔。他的固执击退了绝大多数姐妹的热情，却也坚定了珍珍终生相随的决心。从此，杜奇有了随行伴侣。

这段经历于杜奇是刻骨铬心的。他和珍珍柔情密意，相濡以沫，除了生儿育女暂时停留外，他们一起向着杜奇的家乡方向走了对他们来讲绝对是最远的距离。他们耗尽了体力和能量。在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最后时光是和几只秃鹫一起度过的。开始，杜奇和珍珍对秃鹫充满了恐惧和仇视，但秃鹫那死鱼一样无情的眼神和始终等待的耐心不禁让他们对食尸体动物有了一丝怜悯：食物链就是如此分配的呀。

杜奇和珍珍本想约好下世再做夫妻，但谁都明白那是非常不容易的事，只好相约下个目标做只狗以便和人类接近。最后，杜奇和珍珍用眼神做了恋恋不舍的依依惜别，先后变成原形，任凭风儿把他们带向聚集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