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与“黑客”相加成好友
几天来,由于担心职工情绪不稳,东亮一直都尽量和大家在一起,根本没功夫看博客。老站长到来,真正稳定了众心,东亮才放松地回到休息室,打开笔记本电脑。
在个人的私密空间里,他发现有一个人在几天前就留下了脚印。由于没有更新,那人着急了,直接给他留了网上聊天号码,希望东亮将他加为好友并回答问题。
东亮稍稍思考了一下,便接受了他的请求。
一直在线的对方立即开始对话:“谢谢你。我叫杜大军。你先从我的博客里了解一下我的情况,然后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看到这一句,东亮禁不住笑了:一句话里包含了几个“我”,这家伙的自我倾向可真够重的!
按照网址,东亮点击进入杜大军的博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写给他的一段话:
东亮大哥你好!
请原谅我的冒昧打扰。
我生长在这个依山傍海的美丽城市,只在前几年考出去随便混了一张文凭,但具体上的什么专业课都不记得了。
七月份回到家,本来是想完全放松心情,改变一下玩儿的方式,顺便换换脑筋,没想到在随意观赏中发现了恒星爆炸,这才潜入你的内部。这完全是被恐惧所迫,希望你能理解。
原以为区区一个普通人活着、死了都是无所谓的事,但突然被告知死亡之期近在眼前,还是忍不住浑身僵硬。于是我开始在博客上详细记录自己的情况,希望能让自己死个明白。
请不要见笑。
东亮接着往下看。
第一篇的题目是:我回来了,忽然发现有颗恒星爆炸了。
我非常感谢父母把我生在美丽的滨海之城。这个发展中的城市,南临大海,北倚山脉。海是天然不冻之港湾,一年到头,码头作业不分昼夜;海边游客流连忘返,就是冬季里那些习惯冬泳的人也常来光顾;还有海鸥和好多种类的鸟儿更是常年不断。山是四季分明的装束:春有诱人绿叶,夏有绚丽花朵,秋有累累果实,冬有皑皑白雪。
我呢?住在临海生活区里最高楼的顶层上。一台电脑连天下;两部电话,固定、手机通亲友;三架望远镜,观鸟观景观天,凡是它们搜到的都尽在我的观察之中。这就使得我的生活相当充实了。真希望这日子可以无限期延续下去。
没想到炎炎盛夏之夜,让我观察到:又一颗恒星爆炸了。
这消息,不是从网上看来的;也不是在电视、报纸中得来的;更不是谁告诉的,而是由我自己判断出来的。
两三天之前,头顶上那颗星星的异常变化引起了我的追踪。它先是冒出烟雾,后来范围迅速扩大,呈现出越来越大的枣核形状。我根据星相图作出分析,是那颗红巨星爆炸了!
这真让我兴奋。
回想二十三年来的记忆中让我兴奋的事儿还真不多。
上学了,受表扬了,得奖状了,拿毕业证了,刚开始也挺受激励的。可后来发现父母要比我兴奋得多,而且每次还都作为多大的好事一般到处炫耀,好像人家的孩子就没有这回事儿似的。于是我就觉得很没意思了。
人常说一个幸福掰成两半就成了两份幸福。但我从父母那里却没能体会到。我可能天生就和父母犯冲。从记得父亲第一次打我、母亲只能在旁边抹眼泪开始,我对他们就充满了抵触情绪。从此以后看到他们欢喜了我就很不舒服。所以年级越高,受老师表扬的次数越少,还有没有得奖状的时候都不记得了。再看父母阴沉的脸我就觉得很爽快,好像终于取得了让自己高兴的成果。
与父母关系的转变是一个渐进的过程。经过数次抗争,父亲对我的态度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从严格管教到放任自流。当然这也是岁月流逝所致。他老了,我大了,打不好使了,骂也不顶用了。再说,他也逐渐想明白了:他的身体不好。现在还凑合,等到将来凑合不了、动弹不动的时候还得指望我端茶送水,搞不好还得端屎端尿的,他何必跟我过不去呢?还不如给我多存俩钱儿呢。母亲呢,哭天抹泪的动作做多了,连她自己都腻歪了。诸如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与未来呀,艺多不压身、学点儿本事将来赚口饭吃等等,我听都懒得听。
我能到这个世界上来是父母安排的,但他们如果认为既然给了我生命便能左右我的一切、甚至一生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除非我不是人。
当然,现实社会中偏远地区仍然有父母坚持“我生了你也有权要你死”的愚昧观点,还时不时制造出一幕幕血淋淋的恶性事件。好在我父母是国家干部,好像也是懂法的人,他们放弃了掐死我的念头,也丢掉了用眼泪淹死我的幻想。但他们管我叫颓废青年。
我也扪心自问过:这样的日子我高兴吗?
回想起来,从我自己内心发出的兴奋还是小时候在老家时与伙伴们一起上山爬树摘野果,下海洗澡摸螃蟹之类的事。长大了,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也只有网络游戏的刺激才能兴奋我的神经。
可是我也吃到了苦头。沉迷网游的结果是没考上重点大学,只弄了个三本的文凭。好在是计算机专业,但基础课我上得稀里糊涂,很快就陷在网游里不能自拔,加上住校期间没了父母的管束,玩得昏天黑地。不过,毕业设计我做的游戏软件很漂亮,让我自得了好一阵子。
我最该感谢学校的,就是他们不像小学、初中、高中那样,动不动就家访、开班会、找家长来。学校也没有把我平时的表现如实地填写到毕业鉴定表上。因为他们要追求就业率。假如我这类的学生由于鉴定原因参加不了工作,学校的就业率就会受影响。学校就业率不高,就吸引不了学生。没有生源,就没有收入,那学校靠什么经营?听说有的学校还得编造就业率呢。比如像我这样的,就得挂靠个单位,虚报一个给学校。当然,我们学校不这样。所以,我至今没为提高学校就业率做贡献,老觉得欠他们一个人情呢。
我现在也挺后悔的。当初怎么就对网络游戏那么痴迷呢?我玩到了最高等级,又怎么样了呢?受人追捧的滋味是不错,可是最后我得到了什么?不还是两手空空吗?想当初在游戏中我有那么多的金银财宝、武器装备,那么高的积分。可是电脑一关,什么都没了。那总归是个虚拟世界呀!
更重要的是,干什么都得花钱哪!我爸妈要是知道我是这么给他们糟尽学费的,不气晕了才怪。毕竟那钱不是大风刮来的,那也是他们一分一分攒起来的。
在外上了几年学,我们互相干扰不多,倒也相安无事。不过从我大四那年,感觉父母开始拿我当大人看了。他们千方百计鼓动我找工作,还舍下老脸到处为我联系。后来看我根本就没有工作的意愿,他们失望了。蔫了一段时间,就又恢复从前我在外上学时的生活内容了——抓紧时间打麻将。
其实在我眼里,他们也好不到哪儿去:白天上班去单位,晚上在家打麻将。既消磨了时间,又有“经理、夫人”的谄媚叫声不绝于耳,还常有或多或少的赢余,每天呈现出一种满足状。但这就是生活吗?我讨厌麻将声,更恶心那满屋子的烟熏火燎气味。
可是这次再看他们发呆的表情我忽然不爽了。因为他们真的老了。从体力到个头,从语言表达能力到身心反应速度,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