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简介
红巨星的爆炸改变了巴掌彗星的运行角度,很可能会直撞地球而来!
如果只剩下三十天的生命,你会做什么?面对即将到来的灾难,观测站长东亮鲜明指出:凡是有生命存在的地方,必定会有成为中坚力量的硬骨头,他就要做这样的硬骨头。他对自己的要求是:作为一个人,生要活得洒脱,死要去得慷慨。
、断树之痛感同身受
枝繁叶茂的大树被拦腰折断之时,它的感受是怎样的?绝望、痛苦还是无奈、无助?假如它有腿,会选择躲避或逃离吗?
010年7月日傍晚,一架轻型直升机早已降落美国国家天文台所属的高山观测站停机坪,副驾驶座位上的美籍华人东亮却一动不动。他的眼神盯在了眼前的一颗断树上。
高山之巅的树木不幸被雷电击中起火以至折断,虽然令人惋惜,却也是会偶然发生的自然现象。可此时面对它的东亮却感同身受,仿佛体会到了那锥心般的痛楚。
明天,就要离开国际航空航天中心了。
在美国读完博士,几经拼杀,顺利获取亚洲观察室主任助理职务的东亮,满心以为自己终于插上了腾飞的翅膀,谁知尚未展翅,就被折断了。那感觉,就和这棵大树一样痛苦、无望。
驾驶直升机的国际航空航天中心首席顾问、美国天文台台长、东亮的博士生导师汤姆森善解人意地默默陪伴着东亮。他不催促、不劝慰。他知道,在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希望东亮能像海岸上卷了沙子的浪花一样翻腾一气,待波涛过后,自己做好沙水分离,然后将沙留到岸边,清澈的海水悄然回归大海。
东亮收回目光,指指断树,向导师请求去近前察看。汤姆森宽容地点头允许。
那棵被摧毁的大树孤零零躺在地上。虽然树冠庞大,却成了无根之木,转眼失去朝天的志向。树干显然遭旺火烧过,漆黑的外皮与折断的白茬分外鲜明。树根断面参差不齐,显示它曾为保全自己做出过努力。
由断树想自己。东亮从头回忆上半年来与母亲讨价还价的经历:
春节前,东亮告诉母亲,他可以回家探亲。母亲却明确要求他先辞职再回家。
东亮退了一步,说可以在家多呆一阵儿。妈妈回复:如果不辞职,春节就不要回来。
妈妈的坚决阻止了东亮探亲的脚步。春节各自过,母子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几个月里,两人就是否回国的问题反复争论,各谈各的理由。分歧最大的有三个方面:一是祖国与他国之别,涉及安全与尊严;二是每天都不可避免的文化与生活差异,涉及吃穿住行;三是未来工作与事业,涉及自身价值的实现。
妈妈的观点是:一、无论你走多远和多久,你的根只能是生你养你的祖国,学好本领就该回来为祖国服务。何况你的父亲牺牲在当年保卫边疆的战场上,你那烈士子女的身份会让你得到基本保障。二、美中历史完全不相同,文化与生活相差甚远,光吃的模式简单这方面就让人受不了,要在那里住一辈子简直是种折磨。何况独自一人在外,小家庭都顾不上,三十多岁的人连孩子都不能要,这样的日子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三、致力天文事业是家里一贯支持的事,但既然学成,回国后也完全可以继续搞下去。是真金到哪里都能发光。
东亮的看法与母亲正好相反:一、地球是人类共同的家园,本国、他国的关系就如同我村和邻村一样。再说,出外是发展、是进步,譬如母亲,祖辈生活在小山村,父辈到了城乡结合处,她自己则过上了县城生活,这就是追求上进的结果。至于母亲提及的烈士子女身份,触动了东亮多年以来的隐情。为了说服母亲,他讲出了以前从未和母亲说过的感受:他最初接触社会是入托儿所,以后是上小学、中学。开始,确实有很多人对他抱以同情。但随着社会上复杂现象的增多,同情带来的热情不见了,反而因为没有当爸爸的接送、没有爸爸带来的权力及经济利益,他得到的白眼多了。加上做麻醉师的妈妈一心为病人、为工作,经常在医院加班加点,很少按时接他,他得到的呵斥越来越多,甚至有时被带有推、敲、打击力的肢体有意冲撞。而在这里,全体公民都在一个尺度内生活,谁碰触高压线结局都一样,让人觉得很公平。再说,他所接触到的人都喜欢表达快乐心情:生人见面点头笑,熟人上去先拥抱,比那种面上握手、心里戒备的会面不知要轻松多少倍。二、美国人的历史与文化确实与中国大不相同,但学习后就领教了,跟着做也并不难。他们在吃的方面确实不够下功夫,但居住多年,我也习惯了。因为在我们这儿,吃并不是目的,它不过像睡觉、起床一样是生理上必不可少的一道程序。那种无边际地讲究吃得好、吃得细、吃得精、吃得豪华、吃得奢侈却是我们所不能理解的。至于建设小家庭,现在确实时机已到。我真心希望已经退休的您和岳母跟随任坤来与我汇合,我们夫妻二人一定会尽全力让你们安享幸福晚年。三、我也相信“是金子都会发光”的观点,但这与发展环境有很大关系。就天文专业来讲,高精尖的技术在这里,最好的设备在这里,好多国际上的优秀专业人才在这里,还有哪里能与之相比呢?
最后,东亮用了一句话来概括:总之,如果没有极特殊情况,我决心在这里干一辈子。
母亲沉默几天,也给他发来一句话:如果你不回来,我就活不下去了。
看到如此沉重的话语,东亮知道无路可退了:母亲一贯支持他,否则就不会有今天的成绩;母亲总是在各方面帮助他,他才有持续的动力;母亲向来不提自己的困难,常说哪里都好……可这次,真是太反常了。这让东亮不得不考虑听从母亲的召唤,放弃这里的一切而回归祖国。
东亮长叹一声:说到底,自己还是母亲手里的一只风筝,母亲手松一松,自己才能往高里窜一窜;母亲手紧一紧,自己就得跟着晃三晃。可现在,母亲收线了,自己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
东亮痛苦地双手捂住脸,任泪水肆意流淌。
一只温柔地手抚摸在他肩头上。
“亮,我也为你难过。”东亮耳边响起了杰科的声音。他现任高山观测站站长,是自己的实习指导教师,并且两人已经成了好朋友。
东亮站起身,与杰科紧紧相拥。
等他平静下来,杰科说:“如果我是你,就放声大哭一场。”见东亮摇头,他让东亮与他并肩站立。
“啊--”杰科集全身力量发出一声响亮的呼喊。他鼓励东亮照做。
“啊—啊--”在杰科的带动下,东亮也用尽全力,向高山峻岭发出吼声。
“亮,你真是好样的。”杰科夸赞地拍拍他肩膀。
东亮笑了:“我果然舒服多了。谢谢你,杰科。”
“不用谢,我们是好朋友吗。”杰科轻轻为东亮擦去眼角的泪花:“亮,你不会就此放弃彗星事业吧?”
“不会。”东亮坚定地说:“倘若再放弃事业,那我活着就毫无价值了!”
“那就不要难过了。”杰科安慰地拍拍他:“亮,你回到中国后,先找一份观测站的工作,咱们进行两地同观测。”
“对!”赶过来的汤姆森一手一个拥住两位同行:“只要在事业中,无论地球的哪一方,都可以为人类服务。”
“嗯!”东亮分别与两位教授朋友拥抱:“希望两位老师继续指导我。”
“放心吧。”两位教授异口同声。
汤姆森慈祥地看着东亮:“现在的通讯很发达,在地球的另一端与在隔壁不过相差几秒而已。希望你与我们经常保持联系。”
“是呀,无论什么情况,我们都会全力支持你!”
三双男人有力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许久,东亮抬起头来:“我想再看一次0天后要来造访的巴掌彗星。”
“请。”杰科做了个优雅的手势。
观测站的同事见客人到来,礼貌地点头微笑。熟悉的人或打招呼或扬手示意,但都没有离开各自的岗位。杰科站长向观测员介绍了情况,观测员马上起立让出座位:“啊,好的,请您观测。”
坐到观测镜下,或远或近的繁星立刻映入眼帘。这熟悉的场景让东亮忘记了一切烦恼,他如饥似渴地盯看。
转眼两个小时过去了。
“亮,该回去了”。汤姆森教授小心地拍拍东亮的肩头提醒他。
又回到现实中来了。想到不知何时才能再摸到天文望远镜,东亮不舍地站起身。
观测员与东亮无言地握手,坐下来接着进行观测。
杰科把东亮和汤姆森送到直升机前,三人拥抱告别互道珍重。
见他们系好安全带准备起飞,杰科示意稍等。
过一会儿,杰科递给东亮一截断木:“亮,我希望你记住:你和它不一样!”
杰科的话让东亮特别感动。他紧握杰科的手:“我记住了,非常感谢!”
“保持联系。我时刻等待共同观测那一天!”杰科真诚地邀请着。
东亮庄重地点头:“一定!”
直升机起飞的那一刹那,东亮又看了一眼那颗被摧毁的大树:还是心痛的感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