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梨花姐就回了电话,说是原来父母住的那套职工福利房,在父母去世的这段时间里,竟被隔壁的给买去了!并且他们让世钟立即腾房,如果不腾就到法庭上见。传票是法院接到上诉并立案之后发出的。上面注明了具体时间和地点,要世钟准时出庭,否则就以缺席对待。
世钟有些恍惚:这是怎么回事?父母住了这么多年的房子怎么忽然间成别人的了?开庭时间就在下月初,她必须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头脑里首先冒出来的还是姚远。以前遇什么事都是姚远替她办,起码也陪着她办。可这次,她谁也指不上了。和付萍父母说说吗?可能说也没用。如果他们真当个事,肯定会为她着急,但恐怕也鞭长莫及,只能口头安慰罢了;如果他们已经将她排除在外,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联系才好呢。思来想去,世钟觉得只有独自处理这件事了。但上法庭的事,她一点儿概念也没有,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世钟赶紧买了车票回到家。
开防盗门的时候,听到动静的邻居将头探出来望了望,又立即缩了回去。世钟也没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世钟家住的是她父亲单位分配给职工的福利房,邻居是爸的同事。
在家的时候,爸爸、妈妈总教她要懂礼貌,邻居家的叔叔、阿姨也对她挺好。还有他们家的姐姐,她俩在一起玩儿时从来不分彼此,有时候吃饭也是哪家饭好就在哪家吃。大人们更是欢声笑语,谁家有事都伸手帮忙。这单元里其它楼层的人家都羡慕他们相处得好呢。可谁知,父母刚刚去世,他们竟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来。
父亲单位早就进行了房屋改革,允许居住的职工购买。世钟家一直也想将自己住的房子买下来,可是因为买了姥姥住的两居室,加上平时攒不下钱,所以始终没有凑齐。现在,世钟下决心要用赔偿款将父母居住了多年的职工福利房买下来。只是,不知道是否来得及?
这种事情世钟从网上也未找到答案,只好到律师事务所,聘请一位律师帮助她打这场从天而降的官司。
律师摇头告诉她:这场官司很难打赢。他让世钟做好输到底的心理准备。
“如果输到底,会是什么样?”世钟焦急地问。
“如果判决书上将房子判给对方,你家里的东西就侵人家的权了。就得在限期内把房子给腾出来。”
“那我要是不腾呢?”
“那对方就可以申请强制执行。到时候,几个部门出面,将物品进行清点,限期清除。如果不清,那就随便处理了。”
“就当垃圾扔掉吗?”世钟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有可能,那也是处理方式之一。”强制执行的场面,经验丰富的律师当然是见得多了,虽然有些不忍心,但他更要先将事情说清楚。
世钟勉强忍住眼泪,走出律师事务所。
回到家里,陈世钟仔细环视一圈,禁不住泪流成河。这里的每一处地方,都有她美好的回忆,很多物品上还留有父母的印迹。她怎能忍心看着它们成别人眼里的垃圾!可是,不忍心又能怎样,连律师都无可奈何的事,她又有什么办法力挽狂澜呢?
在姥姥家看到的更让她深感凄凉:姥姥已经说不出话了,见到世钟只会老泪纵横。世钟将律师说的情况告诉梨花姐,梨花也是爱莫能助,只能陪她一起掉眼泪。
律师替世钟写了答辩书。在法庭上,也跟着走了一趟程序。
法院的判决书很快下达,结果真的是:房屋买卖合法有效。
律师又为世钟写了向中级法院递交的上诉状。
一道道程序下来,终审判决依然维持原判。
这时的陈世钟已经欲哭无泪了。她木然地将家具或搬到姥姥家或当废品处理掉,再把一些重要的东西收拾过来,其它的姥姥家实在放不下,自己也随身带不走,人家爱扔就扔了吧。
在这期间,约好的那个单位给世钟打来电话要她赶快去一趟,可世钟实在不能离开,只好放弃。
世钟回想父母在时,自己也是娇娇女,享受着父母的慈爱,同时以自身的聪慧好学加以回报。一家人其乐融融,对未来充满畅想。上了大学,学习专业的同时受到锻炼,又通过学生会工作得到爱情,留校也成为一种可能,加上好友一家对她的关爱,让她感到前景无限美好。正在踌躇满志之时突遭横祸,父母双双离世,随后爱人与好友搅到一起。没想到,失去亲情、友情的打击还不够,工作也一次次不顺利,如今父母的房子又被他人抢走,这下,我还有什么活路啊?
最后一次锁上父母的房门,将钥匙交给一直冷脸跟在身后的邻居,陈世钟的心如冰雪般寒冷。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邻居、一起玩儿大的姐姐,都成了抢占住房的仇人,这世道怎会变成如此冷漠不堪呢?
往姥姥家走的路上,世钟都不想活了,她真想追随父母而去,那样就一了百了,再也不用活受罪了。这样一想,身上反而轻松下来。
走到小区门口,看见梨花姐慌慌张张跑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往里走:“快点儿,再晚就来不及了。”
世钟马上想到姥姥不行了。她加快脚步匆匆进屋,果然见到姥姥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她强撑着对世钟断断续续地说:“人都变坏啦!可你千万别跟着学。你要坚持做一个好人,哪怕世界上还有一个好人,那就是你!”
世钟跳着脚哭道:“姥姥,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姥姥用尽最后的力气阻止她:“孩子,万万不能这样想!你要活下去,为了你的爸、妈,好好活下去!”
曾经那么爱她的姥姥也远离而去,世钟爬在姥姥身上嚎啕大哭。此时此刻,她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真想和姥姥一起走!
梨花一把将她拽起来:“世钟,别这样,你要听姥姥的话,好好活下去!”
梨花打电话,将老家的亲戚全部叫来。帮助世钟发送完毕,又问世钟五十万元赔偿款的分配方案。世钟摆摆手:“别问我,就由你来安排吧。”
姥姥走了,亲戚们也要离开了。梨花本想再多陪陪世钟,但世钟想到她在这里已经很久了,该回家了。而自己也不想一人守着父母和姥姥的部分遗物发呆。她和梨花姐送走最后一拨人之后,分别踏上了返程的火车。
经过这阵儿折腾,那个单位的招聘当然结束了。
陈世钟住到租来的房子里,心如止水。她关了手机,冥思苦想好几天,为今后的去向列出几个选择:1、自杀,追随父母和姥姥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出家,眼不见心不烦;、到西部或其它遥远的陌生地方工作,重新开始人生之旅;4、重新读一门专业,本科或研究生都行。
当陈世钟用颤抖的手写下第一项选择时,脑海里就闪现出姥姥去世前的画面,耳旁回响着“为了你的爸、妈,好好活下去”的嘱咐。她用笔在这项上打了大叉,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要有这样荒唐的念头。第二项也同样不可取。在第三项上,世钟犹豫了一下,也划掉了。她还是喜欢京城,喜欢读书,第四项自然成了唯一的一个对勾。
想到读书,世钟的心情立刻好转起来。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查看国考日期。发现距离研究生考试仅剩下两个月的时间。
陈世钟忽然来了精神,拿出纸笔,开始搜索文科方向的具体科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