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尔修本来以为她会很开心,但是她脸上的喜悦只留了短短几秒,便又消失不见,唇角的弧度平静,平静的可怕。
而且她那张白净清秀的小脸上的冷意比之前更深。
她将手中的一把粘土,放回箱中,突然站起身来看向他淡淡道,“所以你是打算用这些随地可见的土,来换回我的原谅,是吗?”
纳尔修喉咙一梗,他确实是想要换回她的原谅,但是这句话说出来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我……”
他拧了拧眉,不知道说什么,索性直接道,“你还想什么东西,只要你想要,我尽我所能,一定给你找到。”
“不必了。”
她淡淡道。
纳尔修面色一沉,急急拉住她的手,感情又卑微道,“为什么?你不肯原谅我,就因为我做了那些错事。”
“如果我以前的举动惹你不开心,我可以改。”
“纳尔修,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真是很可笑!”
安杳将他一把甩开,重重道。
纳尔修以为会看到她愤怒的表情,没想到却看见她眼角一红,留下了泪,“你嘴上说的补偿补偿,想让我原谅,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死了,你让我怎么原谅你?”
“你当时为了自己逃命,在那么混乱危险的场景,把我从那么高的半空直接扔下去,换做一个雄性兽人都要当场命陨……”
安杳红着眼看他,口气已经没了刚开始的波动,而是极其平淡,平静的可怕,“而我呢,只是一个雌性,没有任何能力的雌性,遇到那种情况很大可能性会当场死亡……”
“我知道当时是我不对,但我没有其他办法。”纳尔修口吻低落了几分,“我那么喜欢你,当然不会让你死,而且那条人鱼也不会让你死的……”
“对呀,我现在不就好好的站在你面前,还活蹦乱跳的。”安杳突然笑起来了,但是笑的时候眼睛带着泪,就像长长的睫毛上染沾染着湿意,“所以你心中没有一点负担,是吗?还能笑嘻嘻的跟我在这里说话。”
纳尔修看着她的笑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确实活着,拜你所托,差点成了一个残废。”
安杳长睫微垂,不知道用哪种复杂的心情,极其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纳尔修终于再也维持不住脸上常挂的那抹笑意,上前拉住她的手。
安杳却仿佛遭遇了什么极其厌恶的东西一样,脸上的表情巨变,整个人的情绪瞬间开始波动起来,挣扎着推开他,“你放开我,离我远点,我讨厌你!”
她哭喊着哭喊着,终于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那么平静,仿佛心理防线全盘崩溃,开始大哭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我、我当时差点死了,那些海浪几乎贯穿了我的身体,我的五脏六腑都因此受损,如果不是那条人鱼,最后及时收手,我可能当场死亡!”
“就算他勉强将我救回来,但是我的身体也遭受到了巨大的损伤,甚至意识长时间处于昏迷,变成了无法行动的植物人。”
“后来是烬他们不知道为我找寻了多少珍贵的药物,还有极富盛名的各大巫医,费尽了不知道多少的心血,才终于将我从兽神那里救回来。”
“但即便如此,我的身体也受到了不可逆转的创伤,甚至说我…我甚至有可能无法诞下崽崽……”她崩溃又伤心,嗓音都带着哭腔,蹲在地上抱膝痛哭。
在兽世,不管是雌性兽人还是雄性兽人,都十分看重子嗣。
而雌性之所以在兽世拥有崇高地位,除了她们本身稀有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们拥有独一无二的孕育功能。如果她们无法诞生子嗣,那么就代表她们最大的作用被抹除,将不会再有雄性去追求她。
而雌性无法变换兽型,也无法自行捕猎,慢慢的,她就会被这个世界抛弃。
纳尔修心头巨震,向后踉跄数步,感觉到自己手指……不,全身都在颤抖,浑身彻骨冰凉,犹如直坠寒潭。
他不知道她身上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都是他的错。
“不,就算你没办法孕育子嗣也没关系,我不嫌弃你,你可以和我在一起,我会对你很好的。”他难过道。
嫌弃?
这货居然还敢用嫌弃这个词?
安杳嘴角抽了抽,心里无语极了。
表面上她还是红肿着双眼瞪着他,“你是在可怜我吗?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而我也不想和你在一起。”
“烬他们在我重伤濒死之际,为我各地寻找疗药,而且衣不解带的照顾我,直到我恢复。我喜欢的是他们这样的雄性,而不是你……”
她目光在他身上挑剔打量,毫不掩饰嘲讽之意,“而不是你这个,伤害我的罪魁祸首,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结果什么都没有做,还敢过来寻求我的原谅!你这个样子真是虚伪又可笑。”
“我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从始至终,你为我做了什么?你又知道什么?”
他当然不知道。
所以她可以随便瞎扯。
007,“主人,你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到位了,不过你这么瞎扯,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安杳,“我有什么良心好痛的?”
她看向面色复杂难过的男人。
真正良心顿痛的应该是他才对。
纳尔修从小到大,没心没肺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来不知道良心为何物,也从来不会对他人产生同情怜悯的心态,但是此时此刻,他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彻骨心痛。
他明明这么喜欢这个小雌性,却害她害到了如此田地,他……真是个混蛋。
她讨厌他,厌恶他,这是应该的。
她应该再狠狠给他几巴掌。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想到会这样,那你想要什么赔偿,我都可以为你办到。”高贵的虫族王子低下他的头颅,这次是真的万分难过,渴望……不,是祈求,祈求得到她的原谅。
“那…我还能为你做什么?”男人的声音哑涩。
“你当然有件事可以为我做。”
她笑了起来,明艳又夺目。
“那就是离开我的视线,永远别让我再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