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你看到了吧。”冯芊芊指着红纸问道。

“是。”陈汶心情复杂，既为师兄高兴，也有不知哪里来的难过。

“你去吧，我在村外等你。”冯芊芊不愿多待，转身离去。

陈汶能理解师姐现在的心情，千辛万苦找的人，最后成了别人的丈夫，同样的被抛弃的感受自己也曾有过。可自己该怎么面对呢，到了师兄的家里要怎么说，怎么办，难道逼着师兄表态？

与其让师兄为难不如把问题留下来，让师兄好好的完成自己的人生大事。有些难以抉择的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幸福的多。

陈汶依着三师姐的意思，进了庞师兄的家门，以山上身份参加了师兄的婚典。庞师兄热情招待，好好安顿小师弟，介绍自己家人、妻子。然而，两个人默契的没有提起三师姐的事情。

酒宴散后，庞师兄拉着小师弟的手，略带酒气，愧疚说道：“师弟，我回不去了啊。”

陈汶不知师兄说回不去山上还是不能面对三师姐。

“师父对我好，我知道，我想回到山里去，可是我怕啊，我怕再回去又是十几、几十年，我再能下来，我爹、我娘都见不到。我怕，我怕啊。”庞师兄声音里带着哭腔，“当年上山是我要去的，家里没拦，这次要是再上山，我的家就没了。”

“我对不起师父，没跟他老人家道别，你能来我太高兴了，你回去一定要照顾好师父，陈汶，你是我的小师弟，我跟你说，师父他虽然关心我，但我和他说不了话，在山上的日子真的难熬。是我求道的心不够，全怪我自己，小师弟你要原谅我啊，呜……”

“你喝醉了。”陈汶拍拍师兄的后背。

陈汶知道师兄确实回不去了，他的心已经散了。如山下的黄土一样，散落在地，不再是那个在山上一待十几年的赤子。

庞师兄拉着师弟说了很多，师傅、青山、厨房、练功、青石，每一样在自己脑海里留下的记忆的东西。可是，人总要选择自己走的路。以前没得选，下不来山，这次有了选择的机会，自己不能错过。

“人就一辈子，你怎么选都没错，只是不要辜负眼前人。”

庞师兄被家里人搀扶入了洞房，接受自己的人生。

陈汶沉默着，带着一丝冷漠，离开自己熟悉的人。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在选下去的那一刻，或是同路而行，或是分道扬镳，都要承受自己选择的结果。

村外的小河边，陈汶找到冯芊芊。似乎冯芊芊预料到陈汶会来这里，陈汶也知道冯芊芊在这等待。

河边的的卵石错杂纷乱，青草丛生，轻轻的河水缓缓流动。

陈汶坐在师姐身边，怅然若失，不知要说什么。

“见到了？”冯芊芊先开口。

“见到了，他不回来了。”

“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你后悔吗？”

“当时没开门，就是怕自己会后悔。今天也一样，没什么好后悔的。”

“我感觉好难过，师姐，庞师兄是上山第一个帮助我的人，我舍不得。”

“别离才是常事，相聚不过是为了别离做准备。”

夜已深，月光撒在地上，不管人的情态如何，都能接受它的馈赠。

陈汶躺在河边的草地上，晒着月亮，回想自己和师兄在一起的经历，心中不免感慨。母亲为了老爷而死，师兄选择留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为了自己的选择付出行动。自己呢，如滕蔓攀附娘亲、师兄，当他们不在的时候，自己失去了倚靠，心中总是不稳。自己难道还要重新选择大树，攀附上去吗？

陈汶转头看看愣愣出神的冯芊芊，打消自己的想法。

师兄要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他有自己的福分。娘亲虽然失去性命，却是为了自己心爱之人。他们在为自己心中的情感坚持，自己为了什么坚持呢？

这次离开，不是被抛弃，而是因为理解。陈汶能理解庞师兄的选择，试想自己在他的处境下，也很难挡住人间烟火的熏陶。可是啊，自己就是自己，不是任何人的替代，还有未来在等待自己，放下对师兄的挂念才是自己应该做的。

识海随着陈汶的心发生变化。放开与师兄的羁绊，自己走下去，明悟使陈汶进入通透。识海里，混沌的空中撒入柔软的光线，如同身边的月色一般，照在干涸的小块土地上，染上清冷的颜色。

冯芊芊一夜未睡，杂乱的想法纷沓而至，一个还没走，另一个就已来到，想要沉下心思考都是奢侈。下山而来，得到这样的结果，完全出乎自己的预料。拒绝庞师弟是自己的选择，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让庞师弟不回山的地步。是自己造成这些问题吗？是自己错了吗？

河水静静流动，岸边两人带着不同的想法，体会不同的感受。

陈汶明悟给自己的识海带来的光，冯芊芊的质问动摇自己的本心。

“天地不仁，诸法自行，世间自有秩序，不是我们能左右的。”陈汶感受到师姐心中的摇动，提醒道。

冯芊芊知道陈汶的意思，可内心的嘈杂却不受自己控制，识海也跟着震动。

“跟着我，默念《清净心经》。”陈汶说道。

冯芊芊听见陈汶的诵读声，跟着默念经文，混乱的想法被压制，但识海的震动却不曾停歇。

“静心无为，不必强行改变。”陈汶抓住师姐的手，将神识传递到冯芊芊识海。

识海内震动不停，冯芊芊感到温暖的手握住自己，瞬间安心，气机顺着手臂上导，传至眉心。穿着黑底绿纹的小人站在自己的识海里，好奇的望着震动的识海空间，寻找这片天地的主人。

“你在哪儿？”小人没有说话，冯芊芊却听到询问的声音。

识海中，一身红衣的女孩儿从虚无之间走出，面带惊恐，不知所措。

陈汶的神识化身走过去，向女孩儿伸出手，期待回应。

红衣女孩有些犹豫，但被识海空间震动惊吓，勐的抓住救命的手。

在碰触黑衣小人的那一刻，一股季动从冯芊芊的心底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