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学生简单，收女学生很麻烦。李元一带来的女学生是不是能进白鹿书院成了此次会议的重点，而学子们送上来的状书好处理。状书上的签名全都是学习、考试不怎么样的人，教习们关注的好苗子一个都不在上面，这些人注定是科举的失败者，根本不值得在他们身上花时间。要不是签名的人众多，书院才不会关注他们的诉求。

若是这些学子为了学问、为了正统，奋力上书，教习们还会高看他们一眼。可这些不争气的家伙，联名上书的是其他学子的私生活，而且是未经考证的流言，没有任何证据就写成状书送到了教习这里，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行为。今天叫李元一过来不过是例行公事，人家否认的一干二净，后面完全没有查的必要。

书院进女弟子，按理说不违反书院的规矩，但是现实情况是白鹿书院自建院以来，进入学习的女性不超过十个，在场的教习都没有荣幸见过女人进书院学习。好多教习乐于见到女性进入学习，无论怎么说，女性都是天地阴阳的一部分，不可或缺。这些教习心里同意，嘴上却不能说出来。要是自己提出收女弟子，要是以后出了什么伤风败俗的问题，作为第一个同意的人肯定要被诟病的。

教习们相互看看，大致明白彼此的想法，就是没人起头，会议陷入尴尬的沉默。

“要不去问问院长的意见？”有人把大家推脱的想法说出来。

“善。”

……

在一片同意声当中，问题就这么被推给了白鹿书院的院长。要是院长知道自己手下的教习这么坑自己，不知道要被郁闷成什么样子。

“上书的学子呢？”本次会议的开始议题反倒成了附加问题。

“他们是闲的，签字的人全都去打扫厕所，为期一个月。”看不惯学子不务正业的教习给出严厉的惩罚。

“不错，该当如此。”

上书诉状的学子就这么成了学员的再生资源处理师，没有证据的无端揣测自己的同窗，就是在破坏书院的团结。既然他们管不住嘴，就让他们去书院最不能张嘴的地方待着。

陈汶被传话回去等待消息，说是收女弟子事关重大，必须通过院长的同意。陈汶只好待着拖油瓶娟儿，去到客房给她找间房子住。能不能将娟儿塞进书院里，陈汶也拿不准，现在看来教习们也定不下主意，只能等着院长的决定。教习们没有一口否决自己的提议，陈汶觉得这是最好的消息，他们不反对就意味同意，只是没人拍板。这么看，教习们的思维一点不狭隘，似乎很欢迎书院的改变。

将娟儿安排在客房，陈汶先要了解她的信息和想法。

“你还有家人吗？”

“没有，从小进馆阁，没出去过。”

“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

“识字吗？”

“跟小姐学过，认的不多。”

“好，你先把一些书看了，每隔一天可以来见我。”

“是。”

陈汶丢下书回了书房，具体怎么教导娟儿，自己还没有想法。先让她学学简单的知识，等有机会再把她带上修行的道路。

由于娟儿不算是书院的学生，必须缴纳住宿餐饮费用，陈汶还要去为她办理。钱，陈汶不缺，只是对自己又多了个跟班有了烦恼。第一次见娟儿只是一时兴起，现在真的要负责了，陈汶觉得麻烦了。不过，既然做了，还是要做到底。

回到书房，陈汶继续书籍输入的事情，看这些难度深一点的书，感觉自己的精神都有磨炼。受到书院教习在梦里争论的启发，陈汶想到用书籍中不同理论“打架”的方式钻研其中的道理。能多本一起看，陈汶就把观点相近和观点相反的书放在一起，比照两者的内容，品味其中的差异。当两者观点走向极端，不可调和的时候，陈汶再引入第三种观点，弥补两者因极端而产生的问题。

这么比照这看，陈汶用神识阅读的速度被迫降下来，其中很多观点的支撑太多，必须在相关的书本里抽丝剥茧，如此便耗去非常多的精力和时间。陈汶喜欢这么做，看这些书，就像在自己的识海里有不同的作者穿越时空汇聚到一起交流观点。思想这在这样的的撞击中，不断得到迸发，陈汶获得的只是也越来越深。

在陈汶在识海里进行思想碰撞的时候，书院对上书诉状的处理结果出来了，所有参与的学生都要去扫厕所一个月。这让状告李元一的学子们无法接受，明明是李元一不守书院的规矩，在外行事孟浪，怎么会要惩处自己这些正义人士？联名上书的人不觉得自己有错，只认为自己都是对的。于是，学子们再次上书，得到的结果是追加扫厕所一个月。

痛苦、无奈、悲伤在学子们心中徘回，自己想象中正义的化身，书院，倒塌了。它竟为了一个农民子嗣的学子而惩罚这么多书院的人才，真是苍天无眼。尽管悲痛，学子们没有勇气再上书，要是失败，谁知道会不会又加一个月的扫厕所时间。

在对付李元一的时候意气风发的学子们，只好苦哈哈的开始每日情节厕所的任务。没联名的看热闹群众，见当初出头的人被罚的惨重，心里在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跟风去签字，守在陈汶书房门口的学子们，弄清书院的态度，只好灰熘熘的离开，不再坚持抗议。

一场书院大多数学子对抗一个人的闹剧就此结束，不管以后还有没有后续，可这件事将成为学院的标志性事件。让学院的学子亲身参与，学院的教习冷静观察的群体事件。整个过程中，能保持理性的人为少数，而大多数人或是主动或是被动，都裹挟进这次的对抗当中。陈汶作为整场事件的中心人物，出场的次数不多，但达到的结果很不错。这让教习看到，面对群情激奋的时候，保持沉默也许是极好的应对方式。

闹剧结束，剩下一个遗留问题，女学子要不要接收，怎么接收，如何参与教学，她的出路是什么？这些问题都摆在教习的面前，自从把是否接收女弟子的报告送到院长那里，其他就没了回音。院长不说话，没人肯承担责任，娟儿只能住在客房里，等着陈汶的接济。

陈汶继续自己的思辨过程，问题越挖越多，思维越辨越深，有时候陈汶都不知道自己进行到了哪一步。没到娟儿来学习的时候，陈汶除了把要看的书给她，还把自己思辨的内容讲给娟儿听。陈汶也不问娟儿能不能听得懂，自己说了舒服了才行。

娟儿到李元一公子书房学习的时间是幸福的，在馆阁的时候，自己听了多少才子佳人的故事，里面的彩门都是出口成章，个个粉头玉面，就像李元一公子一样。李公子开始看的时候，模样不出众，可是与他相处长了，自己怎么越来越爱看他呢？就算是公子每次授课的最后都会讲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语，但这种时间的公子特别有魅力，自己的眼睛都不能移开，生怕错过一点的时间。

娟儿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喜欢听公子讲课，不太像馆阁故事里的情爱故事，自己并未对公子产生冲动，自己喜欢的就是给自己讲课的公子。

有了陈汶的领路，娟儿对书本的学习进步很快。在馆阁当中，跟着小姐学写字，现在可以不用再最基础的文字上耗费时间。按照陈汶的安排，娟儿正走着一条光明正大的捷径，向着正式学子的身份进发。

小半个月过去，陈汶需要进行官府举行的第一轮考试，这也是书院筛选出来的学子第一次走出书院参加国家的考核。这次的考核是全国所有的官府一起举行，需要所有书院的学子在同一时间参与同一层次的考试。每州分出等次，获得身份的人才能进入京都参与最后的角逐。

陈汶能参加此次考核，保底是地方的小官，能不能更进一步就看考试的成果。陈汶对于考试并不担心，在这次考核里，需要那些曾经得罪自己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官府组织的考试，监察更加严格，每名参与考试的学子必须早一天到考试点接受身份核对，凡是身份不对的，一律不准参加第二日的考试。于是各方的学子们只能先几天到达考点附近，租下房子，准备着身份的验核。有钱的学子租住在客栈里，有单独的房间，可以趁着最后的几天再强化一下。没钱的学子只能住在各地的会馆里，和商贾、脚夫住在一起，尽力忍受下里巴人的吵闹，为考核最准备。

陈汶第一次参与，不曾想到考点附近的客栈已经住满人，会馆的环境嘈杂，自己只能退而求其次，出了城借助在城外的农家里。要是陈汶一个人，住在会馆也无所谓，自己过去住在野外当野孩子，进会馆不算什么。可是，自己身边还有娟儿，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让她住在会馆里，实在是难为。

“公子，你不必担心我的，在馆阁里，多少臭男人我都见过，何必怕他们？”娟儿不想为公子添加麻烦。

“你不来不就行了。”陈汶抱怨道，娟儿听说自己要来考试，死活要跟着，生怕自己跑了。现在跟来了，说一些卖乖的话有啥意思。

“那不行，我以后就是公子的婢女，公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不能分开的。”娟儿俏滴滴说道。

“你读书是为了自己的未来，不是我，你要明白，生活是你自己的。”陈汶再次重申，人有独立的人格，不应该为谁所左右。

“我的未来就是公子啊，我的目标也是服侍公子，这就是我独立的保证。”娟儿回答的轻巧，想来不是第一回应李元一的问题。

“那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陈汶无可奈何，严格说来，娟儿能有这样的想法，是她独立的认知，自己不应该反对，可想起来又有些不对。

“成为公子一样的人，能发光的人。”娟儿一脸崇拜的说道。

“我又不是萤火虫，哪能发光。你要是想发光，可以学学月亮，天天挂在天上。”

“也不是不可以，就看公子能不能把我送上去了。”娟儿跟着李元一一段时间，了解到公子并不是严肃的古板，说话随意写也无所谓。

“让你读的书读了吗？”陈汶说不动娟儿，只好改变话题。

“读了，我不喜欢这本书，上面都是些人要有自由的，太假了，不可能的。”娟儿说出自己的想法。

“还有吗？”陈汶喜欢娟儿表达自己的观点，书不是用来傻读的，而是要思考。

“还有，这个作者自己都是三妻四妾，说什么自由，我看是他实现娶小老婆的自由，而不是成全别人的自由。”娟儿翻翻白眼说道。

“这是你在哪里看来的？”陈汶受不了，娟儿最喜欢就是这些带花边的内容。

“人物志啊，上面有这个作者的生平，连他几个小老婆的名字都记在上面，那些个风流韵事可让人恶心了，人都老，心还不死，七十岁的时候还纳个十七岁的小妾，真是老不修。”娟儿吐吐舌头，可看不起这样言行不一致的人。

“好，知道相互印证，是好事情，只是你的关注点有些奇怪，不要太注意人家的私事，重点是思想、观点。”陈汶扶着脑袋说道。

“是，思想、观点，可说的和做的不一样，说不服人啊。”娟儿小声说完，跑出去，不听公子的唠叨。

陈汶带着娟儿去验核完身份，顺便逛街，小丫头长时间不来，蹦蹦跳跳的东瞅西瞅，像个听不下来的小鸟儿。陈汶慢腾腾跟在后面，保持娟儿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随她高兴看东西。能买的也给她买，把小姑娘关在客房里整体看书，确实有些残忍，欢快才是他的天性。

想着过一天轻松的生活，可偏偏有不长眼的来破坏自己的心情。

“哟，这不是花迎身边的小丫头，长大了啊。”有拿着纸扇的公子哥拦住娟儿，色眯眯的看着娟儿隆起的部位。

“哼，非礼勿看，你不是好人。”娟儿虽有点害羞，身上还带着馆阁出来的泼辣。

“有味道，大了，嘴也厉害了，要不要跟着大爷我回去试试，看看你的大，还是我的大，呵呵呵……”公子哥肆意大笑，完全不顾及身上的人。

“臭嘴吧是你，你给我等着。”娟儿知道李元一公子在身后，可自家公子的身体太单薄，不一定是这个坏人的对手，不能给公子惹祸。

娟儿突然启动往回跑，可身后已有人拦住去路，两个身穿青色长衣的下人拦住自己的去路。两个人故意将手臂放低，碰到娟儿胸前的关键部位，暗里占便宜。

娟儿被吓一跳，迅速闪身，感觉到刚才自己胸部被他们触碰到，感觉委屈，眼泪直勾勾的在眼眶里打转。

“你们想干什么？公子救我！”被人拦住，小姑娘忍不住了。

陈汶见到娟儿被拦住，没有第一时间上去，想让这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受一点人间的恶。只是没想到这个恶来的有点太快，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便宜就被人给占了。

“唉，麻烦事。”陈汶说的是娟儿，也说的是公子哥。

快步走近，越过两个下人，拍拍娟儿的头，说道：“嘴上的功夫不一定好用吧，看你只敢跟我顶嘴，在外面就是熊包啊。”

“不是啊，”娟儿娇声道，“他们欺负我，我又打不过他们，又并不是我的错。”

“谁欺负你啊，是这个吗？还是那个？”说着，陈汶指向连个下人，似乎要辨认罪犯。

“嗯，是他们，公子你打不过他们吧，咱们快跑。”娟儿小声说道。

“想跑，你们……咳咳咳……”公子哥正要放狠话，嘴里的口水竟然被风吹回去，钻进了气管，呛的公子哥没法说话，反而弯腰剧烈咳嗽。

“公子，公子……”两个下人见自家公子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慌忙赶过去帮忙。

两个人跑到公子哥身边，想要帮忙拍公子哥的背部，缓解咳嗽。抬起手，使劲下拍，想不到公子哥口水呛的难受，自己直起腰，两个下人的巴掌正好打在公子哥的脸颊。左右连个巴掌相互挤压，公子哥的脸瞬间变形，从胖乎乎的圆脸被打成瘦马脸，嘴里的牙齿也飞出来好几颗。

脸被两只干粗活的手重击，公子哥立即被打晕过去，下人们立马懵了，这是谁的手？这个手干了什么？我们打了谁的脸？这两只手还能不能留在身上？

娟儿想不到会有这么戏剧化的一幕，见对方傻愣，赶紧拉着公子离开现场。

“好险，差点被人给抓走，那个人好像是城里管家子弟，要是公子得罪他，以后考试就麻烦了。”娟儿跑出后，仔细回想，认出拦路的人是谁。

“你认识他？”

“不算认识，以前在馆阁见过，是出来玩不给钱的主，馆阁里的人都特别讨厌他。”娟儿说道。

“是个人才，喜欢白吃，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用自己的牙吃饭。”陈汶感慨道。

“嗯嗯，”娟儿摸摸自己的腮，里面的牙齿完好，“真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