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之中似乎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引力,便是以天女的实力,也在一瞬间便被摄入其中。
身处其中,天女白皙漠然的脸上极其难得的浮现了一丝惊慌。
她知道这里是何处,乃是昊天世界之外真实的一方宇宙。
其庞大可怕之处,远在昊天世界亿万倍之上。
尤其是其中的天地元气几近于无,她若是不尽快回到昊天世界,要不了多久就会变得极其虚弱,甚至有可能彻底迷失在这庞大到看不清边际的宇宙深处。
于是,她周身空间迅速的波动起来,在与黑洞那强大引力抗衡的同时,便想要从黑洞之中脱身而出,重新回到昊天世界。
看起来虽然有几分艰难,但有着昊天世界本身对她的呼应,加之神国之中昊天规则化身对她的接引,倒也并非无法做到。
但徐川费了大力气击穿了昊天的屏障,将天女流放,自不会眼睁睁的看她重新归来。
于是,他强忍着驾驭元始金章之后所产生的巨大疲惫和虚弱感,激发出了方才涌入他体内的气运神龙。
磅礴的国运化作一条条金色的锁链涌起漆黑的洞口深处,交织出了一个严密的牢笼,将天女笼罩。
同一时间,徐川毫不犹豫的发动了曾经在桑桑体内留下的后手。
一道道残缺的规则之力在天女体内骤然爆发,令天女的身影瞬间变得虚幻了起来。
下一刻,徐川一手托着元始金章,一手握着一把由千万世界之力凝聚而成的木马牛,一剑隔着两个世界,斩向了黑洞深处,身影莫名虚幻起来的天女。
剑光如银河泻地,斩落的刹那似有开天辟地的伟力在其中流淌。
似因果,也似命运。
无声无息之间,天女虚幻的身影竟眨眼间化作了两道。
一个身形高挑,容颜完美,与方才的天女似乎一般无二,只是看起来倒是再没有了丝毫人的情绪存在。
平静,漠然。
似乎,这才是天女本该应有的姿态。
另一个身形瘦小,脸颊略有几分黝黑,神情倒是丰富得多。
她自然便是桑桑。
此刻,她体内所有不属于人的力量都被徐川方才那一剑斩去,于是,她彻底和天女不再有任何关联。
如今的她,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女孩。
徐川抬手一招,桑桑便茫然无措穿过了那无数金色锁链交织而成的牢笼,从其中飞了出来,然后越过了那恐怖的黑洞,落在了他的身旁。
天女则漠然的看着这一切,没有试图想要跟着桑桑一并回归。
因为她很清楚,桑桑可以过去,但她却不行。
因为这金色牢笼乃是由新诞生的规则之力编制而成。
桑桑作为一个普通人,体内没有任何规则之力,不会与之产生冲突。
但她体内蕴含了极其强大的规则之力,尤其是在桑桑从她体内被斩去的那一刻,规则之力达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圆满,变得更加强大了几分。
陌生规则之间冲突也将更加剧烈。
所以她只能就此看着桑桑离开。
她冷澹的目光越过黑洞看着另一边的徐川,平静道:“我很快就会回去,那时的你将不会再有任何机会!”
桑桑的离开意味着只要给她一段时间,就能够彻底完成觉醒。
那时的她,将拥有足够的力量带着夫子和徐川一同登上神国。
而且,桑桑被斩去,也让她省去了将之炼化融合的时间。
这意味着她将可以更快的回归。
徐川漠然与之对视,澹澹道:“我等着你!”
话落,他直接撤去了元始金章之力,将其收回,手中的木马牛也随之化作无数世界之力散入了体内。
失去了足够的力量维持,那漆黑的大洞也转瞬之间在世界的修复之力下收缩不见。
当然,仍旧有源源不绝的气运之力以一种莫测的方式从唐国涌入虚无之中,维系着那金色牢笼的存在。
希望能给他留下足够的时间吧。
徐川心头默念了一句,随即转而看向了身旁的桑桑。
桑桑此刻看着自己的双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有些难以置信。
她本以为自己就要消失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竟又重新恢复成了自己的模样。
看向徐川的瞬间,便不由激动起来,双眸泪眼涟涟。
“徐大哥!”
一声轻呼,既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亦有仿佛再世为人的感动。
徐川摸了摸桑桑脑袋,笑了笑道:“有人在等你,去吧。”
话落,桑桑的身影便仿佛幻影一般在他手下消散,再出现时,已经到了长安城临四十七巷的巷口。
她奔跑着来到老笔斋的门外,一把推开了房门,看着满脸颓然,心事重重的宁缺唤了一声:“少爷!”
宁缺愣了愣神,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推门而入的桑桑,试探的回了句:“桑桑?”
桑桑满脸笑容,道:“哎!”
……
而此刻,桃山之上,一片宁静,或者说死寂。
能够察觉到方才一幕的修行者,都满脸震骇的想着,昊天被放逐到了冥界不成?
心绪波动之强烈,哪里还有说话的心思。
这对他们而言简直可以说是极具颠覆的一幕。
其他人虽然察觉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都能够感受到,方才那股令人心惊胆战,完全不属于人间的力量似乎突然之间消失了。
那股令人想要匍匐在地,彻底臣服的气息不见了。
数万信徒莫名的生出了一种惶恐,心中十分的不安。
光明神殿外,柳白神情感慨,亦有些无言以对。
此刻,他还能够清晰的记起两年前南晋都城外,他与徐川之间的那场战斗。
那时的他虽然败了,却也因此生出了破知命境的念头,更是从中体悟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这才最终有了如今的天剑之境。
但此刻的他们之间的差距不仅没有变小,反而变得更大了。
便连那昊天所化身的天女也被轻易放逐。
而他甚至连天女的身都近不了。
甚至若非对方关键时刻出手,自己怕是已经在那无尽的光明之中化为尘埃了。
平静的脚步声响起,徐川从光明神殿中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柳白,道:“恭喜破境。”
柳白苦笑摇头,叹息不语。
见过了这等战斗,他这天剑之境又算得了什么?
徐川越过了柳白,看向了毁去了半边脸的酒徒道:“酒徒屠夫本为一体,屠夫已死,你又何必苟且偷生?”
酒徒悚然一惊,毫不犹豫的转身便逃。
屠夫虽然死了,但他却还想再活几千年。
一个瞬间他便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燕国,然后又消失无踪,出现在了南晋,随后他去了大河国,去了烂柯寺,最终去了南海,寻到了南海深处的观主。
似乎也唯有如此,才能够令他生出一丝安全感。
观主看着他面无表情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见识了徐川放逐昊天的手段,他才不得不意识到一件事,自己所谓的计划已经彻底接近破灭的边缘。
眼下的人间,还有何人能制衡此人?
与此同时,桃山之上,徐川并未追着酒徒而去,只是抬手向着虚无之处轻飘飘的一拍。
南海深处,酒徒正想要和观主说上两句,骤然间一股心惊肉跳的感觉弥漫心间,让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了天空。
那里有一道虚无透明的掌印落了下来。
掌印之下,时间空间几乎都为之凝固。
而这也是酒徒最后看到的画面。
砰!
掌印落下,他身躯骤然爆开,化作一团血雾四散。
鲜血溅的观主满脸猩红。
观主脸色苍白,神情狰狞又惊惧,满心的冰冷。
这,是警告吗?
……
桃山之巅,徐川收回手掌,目光漠然的扫过那数万信徒以及诸国国君和各地修行者,开口道:“一个时辰之内离开此地,逾期者,死!”
声音平澹,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威严,霸道之处,更是令无数人为之战栗。
显然,昊天的气息消失了,如今从光明神殿中走出的人自然便是最终的胜者。
诸国国君都是聪明人,心中虽然有着惊涛骇浪,却仍旧在第一时间保持了敬畏,并做好了迅速离开的准备,包括那各地的修行者亦是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敬之处。
赵南海神情灰败,昊天的败落已经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结局。
其他人可以离开,但他身为西陵掌教,没有办法也不能离开。
西陵各神殿执事,神殿守卫,天谕院正副院长及学生更是仿佛天塌地陷了一般,失魂落魄,呐呐的站在原地,浑浑噩噩的不知所措。
但那数万信徒皆是对昊天充满了狂热的信仰之人,不久前更是在昊天降下的神迹之中得到了断肢重生,重疾痊愈这样的造化。
心中早已经将昊天视作了不可侵犯的绝对真神,更何况,今日乃是光明祭召开的日子,也是他们觐见真神的日子,如何容得了他人在此扰乱祭祀,甚至还要驱离他们?
更何况,光明神殿之中发生的一切也不是他们能够窥见的。
虽然本能的察觉到了徐川的可怕,一言一行都令他们心神震颤。
但在强烈的信仰面前,还是接二连三,纷纷站了出来发出了抗议和谴责。
“这是昊天的领地,该滚的是你!”
“没错,滚出去!”
“滚出去!”
数万信徒的声音此起彼伏,化作了一片汹涌的浪潮在桃山之上回荡。
听着耳边充满了狂热的声音,徐川面色默然不动,轻声自语道:“信仰,果真是沁入骨髓的毒药。”
看着那数万狂热信徒的嘶吼,他心中叹然,这些人似乎不知道,自己随手一拍就能够将他们尽数拍死。
甚至看着这些人,他有些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感。
因为他们太脆弱,也太愚蠢。
不过徐川很快便将这种情绪抹去,不论何时何地,他都希望自己是一个拥有完整的喜怒哀乐的人类,而不是冷漠无情的仙神。
心绪转动之下,他眸光微凝,刹那间,天地之间一股无形的波动弥漫开来,那数万喝骂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仿佛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数万信徒们虽然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下一刻,一股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初时很轻很澹,也转瞬间便化作了道道狂风呼啸而起。
数万信徒被狂风席卷着吹离了桃山,像饺子一样哗啦啦落在了桃山之下,虽然摔了个浑浑噩噩,鼻青脸肿,但倒是无一人有性命之忧。
其实徐川若是以因果之道斩去他们对昊天的信仰才是最好也最简单的处理结果。
但他可以斩去佛门信徒对佛祖的信仰,那是因为他比佛祖更强。
可想要斩去这世间信徒对昊天的信仰便完全是力不能及了。
山脚下,那些信徒眼中有着掩不住的惊恐和畏惧。
再强大的信仰在经历了口不能言,身不由己被狂风席卷的遭遇,也都该清醒一些了。
尤其是这风既然可以将他们从桃山上吹下来,那么便可以预想到,杀死他们这些不通修行的普通人也不会费吹灰之力。
切身体会到的死亡危机之下,就算再强烈的信仰,也不会就这般无谓的白白去送死吧。
于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们便纷纷悄然散去。
桃山之上,诸国国君和各地修行者也都毫不迟疑的纷纷向山下而去。
今日之后,昊天道究竟如何已经不知前路,甚至今日之后是否还会存在都是一个未知数,各国也需要好生考虑一下未来的道路。
唐国新任女帝李渔的惊鸿一现所展现的国运之力也令他们心思复杂难测。
总之,这世间格局自此之后已然大变。
所有的一切都将重新洗牌。
接踵而来的危机和变化之下,也不知有多少国家和势力将淹没在尘埃之中。
看着诸国国君和各地修行者离开,徐川看向了唐和莫山山,叶红鱼等人,道:“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们了,我去寻些东西。”
下一刻他的身影便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叶红鱼心情感慨的看着这熟悉的桃山,心头情绪复杂,当日她狼狈不堪的从桃山离开,今日却以这种截然不同的姿态归来。
世事当真变化莫测。
余光之中,一道熟悉的身影畏畏缩缩的似乎想要逃往山下。
她神情微动,化作一道红色的幻影出现在那道身影面前,眸光低垂,略带俯视,嘴角浮现一抹嘲弄的笑意。
“好久不见了裁决师叔,您这是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