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强大到了极致。
十二万八千虚幻世界之力尽皆汇聚其间,只一个刹那,便斩落至了酒徒身后。
然而酒徒或许在力量上比不上屠夫,更不可能与这汇聚了十二万八千虚幻世界之力的一剑抗衡,但千年之中,时间与空间的奥妙早已经被他尽数掌握于心。
念动间,他与这一剑之间的空间便仿佛无限的拉远,无穷空间在彼此之间折叠开来。
纵然这一剑强悍无匹,甚至一瞬间便破开了无穷折叠而起的空间斩落至酒徒身后,但依旧有了一刹那的停滞。
仅此一个刹那,便已经足够酒徒以无距之能从原地消失。
他的身影仿佛幻影在这一剑之下散去,唯有一角衣袖飘落在原地。
徐川没有追击,论及无距境界的修行,他很难与酒徒相比,酒徒一旦要走,他根本拦不住。
除非夫子出手,亦或者桑桑觉醒,化身天女,不然人间便无人能比酒徒更快。
至于被打入河底深处的屠夫此刻的气息也已经消失不见。
从感知中,酒徒应该是受了伤,不过以他的体魄,除非连续遭受数次方才的攻击,便也算不得什么。
酒徒,屠夫,能从上个永夜活到现在,果然不凡。
徐川心中微微感慨,随即迅速平复了周身狂暴的气血,那十二万八千世界虚影也随时消散,重新化作十二万八千枚世界之种。
力量上巨大的落差,令他下意识的生出了几分虚弱和失落的感觉。
虽然只是小试牛刀,但无疑,元始真解第六重必定要强于此界的六境的修行者。
夫子看着酒徒和屠夫跑路,轻抚他白色的胡须,面带微笑道:“如此年纪,便能胜过酒徒和屠夫,余帘的眼光果然一如既往的好。”
他找了酒徒和屠夫近千年,是他认为酒徒和屠夫或许能够成为与他一同对抗昊天的战友,但今日一见,他才发现,酒徒和屠夫或许心中仍有几分虚无缥缈的希望,但指望他们会出头,那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哪怕徐川将他找了一千年的酒徒和屠夫打跑,他也依旧没有什么怒气。
反而,他发现了一个更加合适的战友。
至少,徐川此次出手,已然证明了他有资格能与自己并肩作战。
孤独前行了千年之久的他,总算是看见了一个同行之人,这如何能不令他感到欣喜?
莫山山柔美的脸颊上也浮现一抹欣喜的笑容,自己心生欢喜的男子能被夫子这样长着夸赞,自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徐川回过头,上前几步走到夫子身前,摇头道:“让夫子看笑话了。”
他口称酒徒和屠夫是两个废物,但他全力出手,却仍旧留不下二人,之前的那番话此刻看来自然是笑话。
夫子不置可否,他没有再提酒徒和屠夫的事情,而是看着高高在上的苍穹,忽然出声问道:“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不是平的。”
听到耳边传来的言语,莫山山眸子中浮现几分差异,这个世界怎么会不是平的?
放眼望去,虽然有山川丛林密布,但无疑,这个大地看起来就是平的。
徐川却是平静的说道:“无垠时空之下,世界无数,有平的,自然便也有不平的。”
夫子眼神微动,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徐川,继而道:“我曾想去看看世界的边缘,但不论我怎么走,都永远到不了真正的边界,甚至,我一路北行,最终却来到了世界的南边。”
莫山山眼神惘然,越发的无法理解夫子所说的一切。
徐川则低语道:“这个世界虽然不是平的,但也不是圆的,而是扭曲的,昊天隐藏了真正的边界,并以规则令南北贯通,最终便形成了如今的世界。”
夫子微微点头,道:“没错,昊天掌握着世界的真实,将整个封闭,但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尤其是我这个活了很久的老头,曾经我畏惧昊天,畏惧到每时每刻都想着如何躲藏。
后来,我变强了一些,不需要时刻担心被昊天吃掉,所以我开始好奇,好奇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
我去世界的边缘,自然也尝试去看看天空的尽头会有什么。”
莫山山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那您看到了天空的尽头了吗?”
夫子摇了摇头道:“我飞了很长时间,然而天空还是那么高远,星星依然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脚下的地面,似乎也还在原来的地方。”
我越过了白云,越过了雄鹰,直到周围除了我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让我很是孤单,甚至因为飞了太久的缘故,有些累和疲倦,于是我转身飞回,当我重新降落到人间的地面上,才知道已经过去了三十几年。”
莫山山眸子里此刻满是震撼和向往,以她如今的境界,根本无法想象飞了三十几年是一个何等不可思议的概念。
便是徐川也依旧心生震撼。
因为这是他如今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不眠不休的飞上三十几年,看来夫子许多年前便已经强大到了一种非人的地步。
他出声道:“所以夫子之所以要与昊天斗,就是为了看看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
夫子轻抚胡须道:“为什么要与天斗,当然是因为昊天要吃我,但像酒徒和屠夫这两个老鬼懦夫都能躲这么多年,我一样也能躲,大不了学佛陀那样闭眼算逑。
我之所以非要与天斗,自然是因为我不甘心,你要知道,活的越久,其实就越无趣,尤其是看着这个日复一日,千篇一律的世界,便更加无趣。
这样无趣的日子过上几千年,上万年,又有什么意思?”
徐川笑了笑,夫子之所以非要与天斗,自然不仅仅只是好奇,柯浩然的死其实也是十分重要的一件事情。
他看着夫子,转而问道:“所以夫子想好怎么战胜昊天了吗?”
夫子恼火道:“如果想好怎么战胜昊天,我怎么还会在这里?”
他叹息道:“我曾经教了一个人,或许是因为他太过天才,或许是会因为我教的太多,让他走了太少的弯路,所以他走的太快,快到飞的太高,最终丢了性命。”
徐川知道,夫子说的这个人,便是柯浩然。
夫子情绪微微有些萧条和索然,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平静,道:“后来我收了许多弟子,慢慢,君陌,余帘,可他们虽然很好,修行的一切却还是在昊天世界之内。
后来,我发现了宁缺,他是个生而知之的人,这是个很没有道理的事情,我等着他走到我面前,他成功了,但这个时候,我又发现了你。”
夫子抬头,将目光静静的注视在徐川身上。
他说道:“你的出现很离奇,甚至一开始都没有被昊天发现,但你既然出现在人间,便自然瞒不过我,当你第一次出现在渭城之外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
徐川微微有些讶然,他以元始金章来到这个世界,连昊天都蒙蔽了,居然没有躲过夫子的注视?
看到徐川惊讶的表情,夫子莫名有些开心,他笑道:“我在这个人间走了很多年,每一寸土地几乎都留下过我的足迹,我与人间早已经密不可分,人间的一切,自然便是我的一切。”
他继续说道:“一开始,你似乎并不知晓如何修行,却在短时内以一种非常不讲道理的速度在进步,便是我那个小师弟的天赋也无法与你相比。
直到你在魔宗山门破了六境,以那枚拥有着不可思议力量的金印破了昊天的神国,我才真正意识到,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方金印也不是这个是世界能够拥有的事物。
我能够感受到,那一日你似乎只是激发出了那一方金印微不足道一些力量便轻易的镇压了昊天。
这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振奋,却也有些恐惧。
因为未知带来的恐惧。”
徐川默然不语,莫山山眸光中的震动则越来越强烈,这是她第一次从别人口中知晓徐川真正的来历。
当然,她并没有其他什么心思,只是有些好奇,徐川来之前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同时她也有些感慨,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其他的世界存在。
夫子则缓缓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也不知道你来到这个世界会做些什么,所以我一直在看,一直在思考,直到我们今日相遇,我才明白,原来你也是为了昊天而来。”
徐川心头微微有几分紧张,他的一切都暴漏在夫子的眼中,如果不是他知晓夫子的脾性,他怕是已经开始考虑着如何跑路了。
他抬起头,看着夫子问道:“所以您打算怎么做?”
夫子笑道:“我一个老头子能做什么?难得有一个与我同行之人,就算你有着自己的目的,可我的弟子的认可了你,我这个做老师的,自然也不会做些无趣的事情。
更何况,我没有办法战胜昊天,哪怕我已经无矩,可以无视昊天的规则,却依旧在因果之下,在天意之下。
但你不同,你不是这个世界人,也不在昊天的天意之下,更何况你还有着超越昊天的事物。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要去神国,可以叫上我一起。”
徐川沉默了很久,缓缓道:“如果有这么一天,我定与夫子同行。”
二人相视而笑,随即挥手告别,洒脱中又带着几分平静。
便好似友人之间,立下了约定。
等着,我们一起逆天!
莫山山有几分说不出激动,也有几分说不出的紧张。
去神国,这无数修行者毕生追求的终点,如今知晓了如此之多的隐秘,她怎么看,这都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她不由得伸手握住了徐川的手,似乎生怕下一秒他便消失在自己面前。
徐川微怔,随即微笑着反握住莫山山素净的小手,轻声道:“别担心,如果有天我要去神国,那一定是我有着百分之百可以回来见你把握。”
莫山山微微默然,继而微笑,眼底却有着一抹坚定。
她要变得更强才行,至少,如果徐川要去神国,她必须要有能够站在他身边的实力。
......
西陵,往日繁盛的桃山之上,此刻更加的遍布着几分喜庆的意味。
因为到处都飘荡着红色的绸带和灯盏。
而且看起来也分外的热闹。
因为时间诸国都有身份极高的人前来,他们收到了西陵的请柬,自然不敢不来。
人来人往,皆在筹备着道痴叶红鱼和神殿统领罗克敌的婚礼,遍是喧嚣的气息。
然而一座简陋的石屋中,身为婚礼主角之一的叶红鱼,却是褪去了她曾经鲜艳的红裙,穿上了一身宽大的青色道袍,将她娇弹诱人的身躯尽数遮蔽。
这般素净的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是马上就要参加婚礼的样子。
此刻,她双眸紧闭,身上的气息沉浮不定,时而几乎跃至知命,时而却又跌落洞玄。
夜渐深,却忽的有人来到了石屋之外。
他是陈八尺,曾经叶红鱼的下属,现在却已经投靠了罗克敌这位神殿统领。
没有敲门,也没有问候,他直接退开了石屋的大门,迈步走了进去。
他微微躬身,看似满脸的恭谨,实则却有些肆无忌惮的用那双贪婪的眼睛欣赏着叶红鱼道袍下的曼妙身躯。
深夜到来,他自然不会没有想法。
甚至,他也不惮于展现出这种想法。
看着叶红鱼美艳动人的脸庞,他言语极为恭谨的说道:“司座大人,卑职知晓您不愿嫁给统领,但为了防备您逃离,此地早已经被重兵把守,可卑职对司座大人向来崇敬,不愿司座大人受此屈辱,只要司座大人愿意答应卑职一些小小的请求,卑职愿意助司座大人离开桃山。”
听到这句话,叶红鱼嘴角浮现一抹微嘲,道:“小小的请求?”
陈八尺神情依旧恭谨,轻声道:“只要您陪卑职一晚,明早我便送您离开,比起日夜被统领大人压在身下,想必司座大人能够衡量出其中的轻重。”
叶红鱼冷笑一声,道:“以前我倒是没发现你胆子竟如此之大。”
陈八尺微笑道:“风险自然有,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与司座大人有一夕之欢,夫复何求?”
叶红鱼轻轻叹息一声,脑海中那三道剑痕悄然散去,澹澹道:“可惜,终究差了一些,不过,可以试上一试。”
陈八尺不明白叶红鱼言语间的意思,他催促道:“时间不多了,司座大人还是早做决断才是。”
叶红鱼看了他一眼,眸光中尽是漠然,她起身道:“时间确实不多了。”
她的眸光中一缕澹澹的道意弥漫,下一刻,便有一道浅浅的剑痕自虚空中向陈八尺射去。
陈八尺皱了皱眉,看着那浅薄到可笑的剑痕,眼中浮现一抹讥讽的笑意,道:“曾经叱吒风云的道痴已经虚弱到了如此地步,真是可笑,既然你不给,那我只好自己来取!”
话落,洞玄上境的气息自他周身飘散而出,他刚准备抹去那一道可笑的剑痕,可就在与那剑痕接触的瞬间,一股浩瀚伟岸的气息便将他笼罩。
恍忽中,他似乎看见了世界生灭,看见了时空轮转。
然后,他看见了自己的身躯,他瞬间意识到,自己的脑袋似乎掉到了地上。
下一刻,黑暗袭来,他再也没有了半点意识。
叶红鱼平静的踏过他的尸体,一步一步的向着裁决神殿走去。
只要她成了裁决大神官,自然没有人能逼一个裁决大神官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