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分工,很快就放置好了地笼,刚放下地笼的位置,肉眼可见的飘起来了一层带着七彩眩晕的肥油。由于水田里全是稀泥,安置好地笼的三人又凑到蓄水池边上,把脚上的淤泥都洗了洗。接下来的时间,就等着这帮贪吃的小龙虾自投罗网就行了。
刚洗完了脚,还没等脚上的水分沥干,闲不住的严书墨又看上了竹林后边的桑甚,拿了一个塑料袋,踩着滑唧唧的拖鞋,就又窜到了山坡上。
楚城幕和姜妮妮则坐到蓄水池上方铺设的预制板上,这地方被一大片竹林笼罩着,倒是不像别的地方那样被正午的太阳晒得发烫,偶尔一阵小风吹过,除了能听听竹林的沙沙作响,也有几分凉爽的感觉。
只是头顶上的竹林里,那几只被惊到了的白鹭,时不时的发出一声声凄厉的鹤唳,现在应该是它们的繁殖季,窝里的小白鹭也应该已经半大了才对。楚城幕三人这么搞了一趟,多少会对这些还没出窝的小家伙有些影响,不过这里距离江边也没多远,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姜妮妮坐在预制板边缘,悬空着两只白嫩的小脚丫,抖着上面的水珠,扭头看了看把双手枕到脑后,已经仰躺在预制板上的楚城幕,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楚城幕,你和秦怡之间出问题了?”
楚城幕闻言,盯着竹林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看了看少女挺直的后背,点了点头,道:“很明显么?”
“嗯,刚才在车上严书墨叫我开免提我就感觉挺奇怪了,然后他又突然来了一个什么你们我们的,我就更怀疑了,你俩这是怎么了?”姜妮妮闻言点了点头道。
楚城幕闻言,无声的笑了笑,道:“刚才你的手机按了免提,这还是秦怡走了以后,我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
姜妮妮闻言微微怔了怔,虽然自己从一开始就敏锐的发现楚城幕和秦怡之间似乎出了问题,却没想到问题居然这么严重。这丫头从到了德国第二天就在QQ里更新各种照片,一副笑颜如花的样子,第三天就开始联系自己,却偏偏遗漏了楚城幕?
这丫头疯了吧!别人出国分手都是因为长时间缺少陪伴,各有各的生活,没了共同语言,感情才澹了。她倒好,居然敢主动放弃和楚城幕联系,这是有多自信?还是对自己和楚城幕的感情多有信心?楚城幕现在这个样子,可半点都看不出来有继续坚持的意思。
要不要告诉她呢?还是算了,别人的感情,自己犯不上去参合,一个不小心就弄得里外不是人了。想到这里,姜妮妮突然有些后悔刚才多余问那一嘴了,可如果不确认一下,自己又怎么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判断呢,哎!
“姜妮妮,你说,从小就没有母亲陪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一张悠悠飘落的竹叶,楚城幕突然问道。
姜妮妮闻言,侧头看了看楚城幕,还以为对方是在说自己打小父母离异,母亲跟人跑了的事情,随即又反应过来楚城幕这是在说秦怡。
说起来,秦怡这丫头似乎也打小没有母亲的陪伴,她妈妈是一个把事业看得比家庭更重要的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倒是和自己的母亲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自己的母亲是把爱情看得比家庭更重要罢了。爱情?呵!
思考了一下,姜妮妮带着几分茫然的神色,手指一下一下的抠着预制板上裸露出来的一颗小小鹅卵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我也不太清楚,似乎妈妈这个称呼,离我的生活已经很遥远了,也太过久远了,久远到我已经回忆不起来,有她陪伴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可能是已经回忆不起来的缘故,有或者没有,我体会不出来区别在哪!所以对于母亲陪伴的缺失,我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因为那对于我来说,仅仅只是生活,除了咬牙受着,没有别的路可走。”
“只是自从妈妈离开了以后,我就一直生活得很累,经历了一开始的茫然失措以后,接下来的日子,考虑得更多的是怎么活下去。我除了告诉自己,我除了我自己以外,一无所有;除了告诉自己,只要坚持下去,生活总会熬出头;除了告诉自己,别因为生活的困难,而放弃做一个好人!至于别的,我没精力去考虑太多。”
“虽然亲戚朋友接济了一些,身边的邻居也照顾了一些,但那远远不够,我总得想办法把我和爸爸养活下去才行。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有些事情他做得是很过分,可我却不能忘了他的生恩。如果非要说没有母亲的陪伴是一种什么感觉的话,大概就是哭泣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吧!”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答桉,却意外听到了一个少女剖析自己的内心,楚城幕闻言再次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姜妮妮,你真的很坚强!”
姜妮妮闻言,松开了一直被自己抠着的鹅卵石,扭头看了看楚城幕,轻笑了一下,道:“坚强?又有几个女孩子愿意坚强呢?”
不多时,摘了满满一塑料袋桑甚的严书墨就屁颠屁颠的回来了,两人也突然没了闲聊的兴致。
一下午的时间,三人不断的下地笼又收起,直到日头偏西了才有些意犹未尽的提着满满一大桶小龙虾起身往山坳外走去。
“老楚,这季节的小龙虾真肥,我看那里面起码还剩了三分之一,要不然咱们明天再来啊?”三人走到公路边上,把桶里的小龙虾分出一半,装进了一个塑料袋里,严书墨随手抓了一个,看了看小龙虾的腹部,说道。
楚城幕闻言摇了摇头,伸手把严书墨手里那个拿了过来,扔进桶里,然后把剩下的半桶小龙虾都放进了尾箱里,说道:“这东西就算再肥,也就屁股上那点肉,吃起来叫一个费劲,偶尔吃一下就是了,晚上还得回去又刷又洗的,真等吃上了,都不知道几点了。”
姜妮妮手里提着满满一口袋小龙虾,有心想分回一些给两人,却被楚城幕给拒绝了。就像他所说的,这东西也就偶尔吃吃还行,而且两人剩下那一半,也足够两人吃一顿的了。
“你俩今晚是自己住么?”姜妮妮闻言,扭头看了看还在尾箱那里调整塑料桶的楚城幕,问道。
“嗯,我和老楚两人都有家不能回,那边的房子太久没住人了,今晚还有得收拾。哎,明明抓的时候还很开心的,怎么一想到要收拾这堆东西,就突然提不起劲了呢?”没等楚城幕说话,严书墨就坐上了副驾驶,开口说道。
“那要不然你俩等我一下啊?我一会儿回去先给我爸做顿饭,最多浪费一个小时的时间,然后再过来陪你们一起收拾。反正在楚城幕渝州的家里,我也没少干活儿,今天我啥也没干就分走了一半小龙虾,这要放到市场上,也得两百多块钱呢!”姜妮妮闻言,想了想,说道。
“行吧!不过你动作可得快点,我和老严做好了可不等你!”楚城幕闻言想了想,姜妮妮在渝州的时候也没少和自己等人来往,回了津城倒也不至于突然生分了,也就没有拒绝,开口应承道。
三人回到江女寺教师宿舍,姜妮妮重新换上了她那套又土又丑的校服,她那条养在水池里的仰泳鱼已经彻底没了动静,好在楚城幕家里一直开着空调,倒也没有变质。小丫头取了鱼以后,拒绝了楚城幕的相送,难得的打了个出租车,一熘烟跑没了影儿。
到家已经六点过了,楚城幕和严书墨两人商量了一下,又出门一趟买了些调料和下酒菜,然后才再次回家分别去卫生间冲洗了一下,换上了一身宽松透气的居家服。楚城幕抽空把在空调下吹了一下午的小破狗给喂了,然后两个大男生,一人负责打扫家里的卫生,一人则负责处理那半桶小龙虾。
塔读@ 家里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住人了,无论是哪个房间都是薄薄一层浮灰,楚城幕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不仅把屋里所有的桌椅板凳都擦了一遍,甚至连自己卧室习字台的四个木头脚都不放过。 等到华灯初上,楚城幕才好容易把床单被罩都重新换了一遍,走进厨房,发现严书墨也把那一大桶小龙虾给收拾了个干净,正在水池边上冲洗。 随手拿了一块老姜,放到灶台菜板上拍碎,楚城幕扭头看了看正抓着收拾好的小龙虾沥水的严书墨,笑道:“我说今晚吃上饭都不知道得几点了吧?你还不信!明天还去抓不?” “赶紧去炒你的吧!我特么再也不想抓小龙虾了,收拾这玩意儿,比和女人上床还累!下次再想吃,我宁愿去楼下的夜啤酒买回来吃。” 严书墨伸手把沥了水的小龙虾连同大铁盆子一起递给了楚城幕,一边捶着腰,一边走到客厅冰箱面前,伸手打开冰箱,从里面掏出一罐老山城,咕都都的灌了一大口,然后冲还在厨房里切作料的楚城幕说道。 “楼下的夜啤酒早就搬到码头上去了,你想买还得搭个车钱,对了,你是不是该去看看我妈了?”楚城幕接过大铁盆,看了一眼正客厅中间双手叉腰扭屁股的发小,问道。 “哪还用你提醒,明早我就去,今天不是才回家么?我算算时间啊!应该是从十号开始吧?老子就开始早晚给蒙阿姨打个电话请安,知道蒙阿姨和我说得最多的话是什么不?”严书墨斜眼看了楚城幕一眼,问道。 “我妈说啥了?”楚城幕一听严书墨说他早晚都给老蒙打电话问候,不由心中赧然,自己那会儿还在云城,为了闲庭舒的事情奔波,倒是有给家里打电话,但却没有严书墨打得这么勤。 “蒙阿姨问我,要不要改姓楚得了,让你去跟我爸姓,你叫严城幕,我叫楚书墨,咋样,好不好听?”严书墨拿过一罐冰镇啤酒,啪的打开,递给了楚城幕,笑嘻嘻的说道。 “好听是好听,有一说一,楚这个姓后面加啥都不会太难听,你直接过来就行了呗!不就多双快子多个碗的事情?咋还兴换的?”楚城幕接过啤酒喝了一口,把拉罐放到一边,又拿起一颗大葱,一边切段一边笑道。 “楚二狗好不好听?还是我来弄作料吧,你去架锅烧油!至于为啥要换啊?因为你妈看你烦呗,哈哈哈哈!”严书墨伸手接过了楚城幕手里的菜刀,大笑道。 “滚!” 楚城幕的手艺比起严书墨要强上不少,两人做饭历来都是严书墨打下手,楚城幕负责主厨,这次依然不例外。 有了严书墨帮忙切作料啥的,两人配合之下,一顿五香味儿小龙虾很快就被做了出来。 楚城幕把锅里收汁儿收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小龙虾都盛进了家里最大的大铁盆里,示意严书墨把大铁盆端出去,接着又往剩下那点儿汤底里加了几块切好的豆腐干,翻炒了几下,没一会儿,一份五香豆干就被炒了出来。 两个大男生再次分别洗了个手,把冰箱里冷藏的熟食都翻找出来装了盘,然后一人霸占了餐桌的一方,带上了塑料手套,把脚踩在塑料小板凳上,就准备开整。 “等等,咱俩是不是忘了啥了?”严书墨低头看了看满桌子的肉食,突然挠了挠脑袋,问道。 楚城幕闻言愣了愣,也跟着低头看了看桌面,疑惑道:“五香豆腐干,凉拌猪耳朵,凉拌折耳根,手撕鸡,猪头肉,花生米,小龙虾,不缺啥啊?” “草!姜妮妮,咱俩把她给忘了,这丫头不是说要过来一起帮忙么?现在都几点了?”严书墨一拍脑门,问道。 平时喝酒啥的大多是两人一起,楚城幕早就习惯了身边只有严书墨陪着,此刻一听严书墨说起姜妮妮,想到这丫头可是一个守时的人,她又不像自己两人一般需要收拾这么多东西,照理说,早就应该过来了才对。 想到这里,楚城幕抬手看了看手表,发现已经九点半了,脸色顿时一变,糟了,搞不好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