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怡两个字一出口，姜妮妮就感觉车里瞬间安静了下来，除了空调出风口还在不知疲倦的把阵阵冷风呜呜的送出来，前排两个原本说笑着的大男生一下子没了动静，同时车速也突然降低了下来。

坐在后排的姜妮妮有些看不懂这俩人的反应，不明所以的看了看严书墨，却见这个大男生已经扭转了脑袋，正看着自己。

严书墨先是扭头瞥了楚城幕一眼，然后冲正看着自己的姜妮妮笑道：“把手机按免提吧！”

姜妮妮闻言又看了看楚城幕，却见楚城幕不知何时已经抿住了嘴唇，似乎眼睛的余光注意到了姜妮妮的注视，楚城幕也微不可查的轻轻点了点头，姜妮妮这才把手里那小巧的手机按了一下免提。

姜妮妮的手机是一支03款的银色LG8080，保持着这年代手机如同未来老年机一般的特色，那就是一旦按下免提，话筒里传出来的动静贼大。

“妮妮，前几天我和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让我给你拍几张教堂的景物照么？我已经拍下来发你邮箱了，你记得查收一下哦！”

电话里传来秦怡那娇憨的声音，并伴随着一阵哒哒的脚步声，对方欢快的声音仿佛一只挣脱了鸟笼的小云雀正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哪怕隔着手机，姜妮妮也能感受到秦怡身上传来的一阵阵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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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妮妮再次抬头看了看楚城幕，却发现对方已经把目光重新投向了前方，车子的速度也恢复了正常行驶速度，只是那轮廓分明的嘴唇却依然紧紧的抿着。

“知道了，你在干嘛呢？怎么感觉你那边有些吵？德国现在才早上八点过吧！”姜妮妮收回目光，暗自猜测着这两人是不是出了啥问题了，随口问道。

“今天是周末啊，我们城市的足球俱乐部有比赛，我和妈妈闲得无聊，正打算去看看，听说前年这支球队还拿了德国足球地区联赛北部地区的冠军呢。我都好多年没看过足球比赛了，可憋死我了。”秦怡在电话里笑嘻嘻的说道。

“憋死你了？啊对，我想起来了，你高中的时候挺喜欢足球，我记得高一高二你都有专门跑去外省看过全兴队的比赛来着，妥妥的小球迷，怎么？谁不让你去看了么？”姜妮妮疑惑道。

“哎呀，别提全兴队了，早就改了N次名字了。还不是怪楚城幕了，他啥体育运动都不喜欢，除了撸铁就是跑步，以前高中的时候还会玩一下篮球，足球更是碰都不碰一下，害我想找个人陪我去看场球赛都找不到。”秦怡小小声的抱怨道。

坐在前排的楚城幕闻言愣了愣，这怎么还有自己的事儿了？自己和这小丫头熟悉起来的时候也是搬到红楼以后了，自己从来都不知道她喜欢足球啊！想到这里，楚城幕侧头看了一眼严书墨，却发现严书墨也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己，并对他摇了摇头。

两个大男生都只是玩玩篮球，至于让他们专门花钱去看足球比赛，当年一是没那个闲钱，就算有那个闲钱也舍不得为这种事情花钱。二来家里也管得严，别说什么出省了，就是从镇上去一趟津城都得每天打好几个电话给家里报备，倒是不如秦怡这么自由。

“那他管着你不让你去了？”姜妮妮也看到了前排两个男生的互动，心下纳闷道。

“那倒没有，你都不知道，面对楚城幕的时候，我总是有些提不起胆气儿去说这些事儿。我深怕一说了，他就回我一句你的基础这么差还浪费时间去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吧啦吧啦什么的，等你交了一个学霸男朋友的时候你就知道那种压力了。再说了，他一天到晚那么忙，哪会抽时间去陪我做这些他看来很是无聊的事情。”秦怡在电话里再次小小声的埋怨道。

姜妮妮闻言，又一次抬头看了看楚城幕，突然感觉眼前这大男生有些冤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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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她对楚城幕不多的了解来说，虽然对方花心了点儿，可别说是去看场什么足球比赛了，哪怕天上的星星，只要秦怡开口，楚城幕大抵也不会拒绝，而是想办法给她搭梯子送杆子。

多亏了刘雪晴那张喜欢碎碎念的破嘴，他们这一届毕业的同学，大都知道楚城幕有多疼这个小丫头了，住的是大别墅，开的是甲壳虫，连吃喝都不用自己动手。

“那你可注意点儿哦，眼睛珠子可别掉到日耳曼帅哥的身上拔不出来了，到时候你家楚城幕可得伤心了。”

听到电话里的埋怨，姜妮妮心里不由生出一股酸熘熘的感觉，突然当着楚城幕的面儿，茶里茶气的来了这么一句。什么叫我交一个学霸男友，学霸男友有这么容易找么？咱们渝州最牛的学霸不就是楚城幕？搁我这里优越毛呢？

“嘿嘿嘿，那倒不会，日耳曼帅哥再好看，我觉得都没有楚城幕好看，他是那种长在我们东方人审美上的帅哥，特别精致。老外远看还行，近看一身毛，跟金毛猴子似的。不过我拿的是申根签证，等到这边的培训课程结束了，我打算去别的国家看看足球去，欧洲杯，西甲，德甲，意甲，我来啦，哈哈哈哈哈……”

电话里传来秦怡一阵很是嚣张的笑声，哪怕只是通过那小小的手机外放，依然震得姜妮妮耳朵有些发痒。姜妮妮把手机拿得离耳朵稍远，她这手机年头有些久了，免提的时候外放还行，可说话就费点劲了。

感觉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姜妮妮侧头看了看窗外，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车子已经开到了津城新城区道路的尽头。不过两个大男生都没有下车的意思，严书墨转头一脸揶揄的看着自己，那眼神看得姜妮妮心里有些发慌，楚城幕则把双手枕到了脑后，一言不发。

“秦怡，我不和你说了哦，我这边还有点事儿要忙，国际长途也挺贵的，你还是帮你妈妈省点钱吧！不是说你妈妈生意出问题了么？平时该省还是得省点儿！”姜妮妮搓了搓胳膊，楚城幕车子的冷气开得太足，这么会儿功夫，她胳膊上就被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这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想你们了嘛，你都不知道，我在这边又被排挤了！哎，我可能天生就和同学处不好关系吧！行了，你去忙吧，我看看公交车也快到了，我妈也在叫我了，别忘了查看一下邮箱哦！”

挂断电话，姜妮妮把小手机盖上放进了热裤的屁股兜里，看坐在前面的两个大男生突然开始下车整理工具了，也跟着从车上跳了下来。

严书墨所说的小水塘，从照片上看，其实就是曾经附近农民的稻田。只是新城区越发的往外扩张，这边的耕地被平整以后，余下了一个小水坑，距离老城区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也不知是谁发现了传到了他的同学群里。

车子只能开到有路的地方，下了车以后，还有一段颇长的距离需要徒步走过去。

从公路的一侧沿着石谷子滩走下去，面前就是一大片杂草丛生的灌木丛，哪怕这边被平掉的时间并不算多长，这些生命力很是顽强杂草也已经长到了半人多高。半人高的草丛里偶尔还会有几块裸露的巨石，稍小的赤红色砂石更是数不胜数。

夏日的中午很是寂寥，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地面又反过来向天空蒸腾着热气，除了一只只小小的飞蝗和更加细小的金龟子被三个路过的男生女生惊得从草丛里飞了起来，就仅余下那不知疲倦的知了躲在树丛间吱啊吱啊的发出让人很是心烦的叫声。

平整过后的土地在一大片山坳里，三面环山，仅剩下一面正对着公路，因为地势稍矮的缘故，山坳里没有什么风，让人觉得有些闷热。山坳的周边还余下了一大片竹林，以及一些桑树，这些都是曾经的农户种下的，农户拿了钱搬迁走了以后，它们却被留了下来，再也没人看管，也没人在意它们的死活。

严书墨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地笼和塑料桶，对比着周边的景物和手机里的照片，在前面探路。楚城幕则提着那一袋子很是腥臭的鱼内脏以及矿泉水走在后面，那袋子鱼内脏楚城幕又在上面套了好几层袋子，倒是闻不到腥臭味儿了。

“别看了，往最里走吧，老严。如果这个山坳里还能留下水源，只有可能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活水，那边还有一大片竹林，看见那几只白鹭没？你说的水泡子肯定在那边。”楚城幕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山坳的最深处，有几只白鹭正在起起落落，于是冲正拿着手机对比个不停的严书墨说道。

“有点道理，这照片拍得有问题，全特么是平拍的，我上哪知道哪是哪，要是以后有可以从高空俯拍的相机就好了。”严书墨闻言，收起了手机，往楚城幕所说的方向看了看，发现确实如他所说，有白鹭在起落，这东西没有水塘压根就养不活。

“俯拍？以后会有的！”楚城幕闻言笑了笑，无人机嘛，自己在羊城干的不就是这事儿么？

眼看严书墨跌跌撞撞的在前面探路，楚城幕正准备跟上，却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拉扯了一下，扭头看去，却见姜妮妮修长纤细的手指间抱着一大捧黑黝黝的桑甚，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哪来的？”楚城幕伸手拿起一个，用手指擦了擦，就当作是洗过了，放到嘴里，问道。

“喏，那个小坡上，刚才从路边下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我看你和严书墨正在找路，就跑过去摘了下来，再拿几个，我给严书墨送过去。”姜妮妮冲两人身侧不远的小山坡努了努嘴，笑道。

楚城幕闻言，又拿了几个出来，这东西好吃是好吃，可吃多了容易拉肚子不说，还容易弄得牙齿和嘴唇一片黑。以前小雪花一到夏天就喜欢漫山遍野的摘这东西吃，桑甚是白天吃的，肚子是晚上疼的，第二天感觉自己好了又接着干，然后到了晚上又接着疼，为此没少被六姑骂。

目送姜妮妮一路小跑着快速的从石砾间穿行而去，楚城幕把几个桑甚擦了擦，一气儿吃掉以后，也跟随着两人的步伐往山坳的最里面走去。

有了白鹭的指引，三人不多时就来到了严书墨照片上的水泡子。

这是一块不算太大的水田，水田最里侧靠近山体那边有一股小小的活水正沿着沟渠流到了水田里。水田靠近竹林的一侧还修了一个专门用来蓄水的水池，水池上方铺设了几块预制板，预制板上洒落了不少掉落的竹叶，看得出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来过了。

这块水田原本应该不是用来专门养殖小龙虾的，因为水田里还种着不少稻子，小龙虾这东西最爱夹稻谷的根茎，没人会在稻田里放这玩意儿，应该是由于附近别的水田被平了以后，这些无处可逃的小龙虾才躲到了这里。

此时的稻谷已经抽了穗，绿中带黄的谷穗上还沾着一些细小的白点，看起来成熟也就月底的事儿了。楚城幕站到水田边上，低头往水里看去，发现不少一指多长的小龙虾因为受惊，正在水里到处窜来窜去，水田正中间的过江藤下，更是有不少黑影在来回游动。

“可惜这地势太低了，不然咱们直接把这个水田的水放干，最起码能弄个二三十斤！”严书墨蹲在楚城幕身旁，一边打量着水田，一边把地笼的屁股用塑料线给系上，满是可惜的说道。

楚城幕闻言点了点头，左右环顾了一圈，蹲下身，解开了手边的套了七八层的塑料袋，拿起那堆很是腐臭的鱼内脏往严书墨已经系好了的地笼底部塞了进去，然后说道：

“和我想一起去了，不过用地笼也不差了，咱们来喝了头汤，总得给别人留点汤底儿才是，我还担心这里的小龙虾太脏了，这水体看来倒是不差。”

刚把矿泉水放到了阴凉处的姜妮妮见楚城幕已经开始往地笼里塞东西了，忙几步走了过来，也毫不嫌弃的从里面抓了一坨内脏出来，往一个新的地笼里塞去。

“我还以为楚大少爷会很嫌弃这些事儿呢！”姜妮妮几下把东西塞好，然后很是熟练的又往地笼最里面塞了一块石头，掂量了一下分量，笑道。

楚城幕闻言笑了笑，道：“肯定是嫌弃的，不过躲不掉的情况下，我一般都选择直面。这里就三个人，不是我就是你或者是老严，总得有人去弄这些腌臜的东西才是。倒是你，这动作一看就是行家啊！”

姜妮妮蹲在地上，小吊带下一对丰满翘挺的胸部被那双少女感十足的紧致大腿挤得有些变了形，却毫不在意的冲楚城幕昂了昂下巴，得意道：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嘛！以前我就经常在江边涨水退潮以后，留下的水坑里下地笼抓鱼抓螃蟹，然后给我爸改善一下生活，只是这几年禁渔了，抓的那点鱼虾还不够赔钱的，我才没敢去弄了。”

“姜妮妮，按照常理来说，你应该是秦怡的朋友才对，怎么现在反而和我们走得更近了？”严书墨几下把地笼都套好了，也凑到两人身边，笑道。

姜妮妮闻言，先是看了看楚城幕的神色，却见楚城幕一脸的古井无波，这才收回了目光。严书墨这话里包含的意思可就有些多了，正常来说，不应该是楚城幕和秦怡才被算作“我们”么？怎么弄得严书墨和楚城幕成了“我们”，秦怡被单独甩出去了？

姜妮妮收拾好了一个地笼，又伸手直接把楚城幕手里的地笼接了过来，同时在在一旁的塑料袋里翻了一块香皂递给了楚城幕，笑道：

“这是我走的时候在门口买的，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啊，女人慕强嘛！秦怡虽然和我高中的时候玩得不错，那也仅仅只是玩游戏罢了，用你们男人的话来说，姑且称之为酒肉朋友，或者说是塑料友谊。而且严格来说，不是我和你们走得近，而是我和楚城幕走得近。”

楚城幕闻言，看了看一脸愤愤不平的严书墨，笑了笑，拿起香皂，直接伸手在水田把手打湿了一下，鱼内脏上油腻腻的，没有这东西还真洗不干净。

姜妮妮也注意到了严书墨的神色，笑着解释道：

“严书墨，你别不服气，我这人可能更注重结果！就拿当初我爸把人打了，又是赔钱又是被关进拘留所的，别人还扬言要把他废了这事儿来说。当初秦怡不也很上心，很着急？还找到了那个李娟帮忙，可到最后除了把自己弄得哭鼻子以外，为我解决麻烦了么？并没有！”

“这在我看来已经是天都塌下来的事情了！你可以想想，我爸本就是个酒鬼，身体也差，又没收入，如果他被人废了，对我来说会是多沉重的负担，甚至有可能不得不辍学。要是那样，我的人生就全毁了。”

“可这事儿在楚城幕看来，那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儿，为此还顺道把李娟给收拾了。虽然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可我却不能不感恩。要是换你当时在我身边，你也是和我一头的那个人，严书墨，这些事情你能解决么？”

楚城幕闻言，甩了甩手，把手里的香皂递给了已经往地笼里塞完了内脏的姜妮妮，笑道：“补充一下，我当初主要是收拾李娟，帮你是顺手！”

姜妮妮闻言，没好气的冲他翻了个白眼。

倒是严书墨听完后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看了一眼蹲在自己身侧的楚城幕，梗着脖子来了一句，道：“那我可以找老楚帮忙啊！”

姜妮妮闻言笑了笑，拿起香皂走到水边，洗了洗手，轻声说道：“那你和秦怡，对于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