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随着倒流的时光观看有关自己的舞台剧,作为旁观者,面对从前的自己,除了觉得那时的自己有些天真,也有些愚蠢,还有对从前的自己的疼惜。
那时的自己还只是孩子,只不过没人当他是孩子,那时的自己就连饱饭都吃不上,也没人为此有太多的同情或愧疚,更多的仍是透着虚伪的压榨。
这是世间的常态,没有压榨,人世又怎会滚滚向前。
从前的自己遭受了苦难没错,但也是幸运的,有多少人在压榨者看来怀揣极为可笑的渴望,最终成为时代不断向前的牺牲品。
从前的自己挣脱出来了,只是凭好运气吗?不,还需要拯救者的包容与无畏。
来伯特先是在大屋中搜寻,他知道大屋中一定还有同伴,他不希望同伴有事,同伴就是他的一切,尤其对艾尔嘉迪丝的挂念,更让他像疯了一般,忘了从何时开始,艾尔嘉迪丝成为能够点亮他的星辰,若即若离,但又那么的耀眼,来伯特伸出手来,他的愿望很简单,如能把名为艾尔嘉迪丝的星辰捧在手中小心呵护,此生就没有遗憾了。
喜欢就是如此简单,不需要任何理由,开始了就不会轻易放下。
大屋中没有,就在来伯特发出绝望的呐喊时,雾气变得越发浓重,等雾气散去,来伯特置身于过去,难怪有人说时间只是用以欺骗生灵的小把戏,过去、现在、未来只是标记生命旅程的一个个空间,它们是同时存在的。
来伯特望着漫天的星辰,没人会为他停下来,也没人在意躺在草垛上的来伯特会不会冷,会不会孤独,来伯特的肚子还在咕咕叫着,他不在乎,饿不死就是幸福,只要第二天仍有力气干活就是幸福,既然生来就是废物,为证明自身的少得可怜的价值,也就没了抱怨的资格。
忍受吧,至少漫天的星辰陪着他,偶尔的,星辰会落入梦中,星辰变换着形态,最让来伯特喜欢的是那个出现在梦中的模湖的身影,她是女孩子,却总是背对着他。
来伯特望着星辰所化的女孩子,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就像身处寒冷向往火焰。
来伯特无来由地喜爱这个女孩子,也无来由地相信这个女孩子,他觉得会在生活中,而不是在梦里与这个女孩子相遇。
到那时来伯特会把他的心、他的一切都给了她,他知道自己不配,来伯特想的很明白,无需得到什么,只要遇到她,默默的陪伴她。
来伯特的眼中闪着泪花,村民的讥讽还在耳边轰鸣,来伯特极为刻意地忽略掉讥讽,不去想就是不存在吧?
来伯特伸了个懒腰,草垛子不是很舒服,但在这个还没有遭受寒冷侵袭的季节,草垛子又是最舒服的,当然是对他而言。
最最让来伯特无法接受的就是围着他嗡嗡作响的蚊子,它们需要来伯特的血,它们才不管来伯特饿不饿肚子,或是需要睡眠,它们需要的就只是血。
此时的来伯特还没意识到,驱使他的村民就像吸血的蚊虫,他们以来伯特的付出不断巩固各自的生活,却没谁想为来伯特付出,只要他们想,完全可以帮来伯特盖一幢小木屋,如果他们想,完全可以分出一块地来,让来伯特能有属于自己的收成,或是给来伯特一把猎刀,哪怕做工粗糙的弓箭,来伯特就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猎物。
村民不想这样,来伯特拥有该拥有的,掌控该掌控的,便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村民就会失去免费的劳力。
还是继续驱使来伯特好了,直到他死。
那就告诉来伯特他是无用的,没了村民的认可,就是毫无价值的废物。
那就继续驱使来伯特吧,让来伯特铭记离开这个村子,离开村民他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继续讥讽他、继续打压他,哪怕他的身躯里蕴藏着更为炙热的能量,也要让他像牛马一般活着。
来伯特是村民共有的,是村民可以不断榨取的财富。
来伯特付出着,简直是在拿命在拼,但他仍一无所有。
这就是生活的本意,这也是生活的恶毒,有时候得靠自己,有时候得靠有人伸出手来,把来伯特从并不舒适的草垛之上拽起来,告诉他该如何做出改变。
来伯特是幸运的,生命中注定会有人为他振臂高呼。
此时的来伯特带着用以欺骗自己的借口,躺在草垛上驱赶吸血的蚊虫,直到跌入梦境,他的血便要成为蚊虫的盛宴。
把人比作吸血的蚊虫是否有不妥,但的确有人像蚊虫一样活着,他们渴求血,无论血来自谁,无论因为他们的嗜好让多少人承受痛苦,他们没命地吸食着,更以不断“完善”游戏规则的方式保证血源的充沛。
这类人对同为人的,为他们提供鲜血的存在没有丝毫怜悯,他们只会以谎言,以财富及权力不断压榨,到头来再向他们的“衣食父母”投去恶毒的目光,没有感恩、没有怜悯,只有被不断细化到骨头里的游戏规则。
化身为蚊虫的,披着人皮的魔鬼将笼子打造的异常坚固,他们站在笼子外头残忍的笑着。
来伯特就是这样的存在,他还不具备看穿一切的智慧,得有人敲打,得有人拯救。
来伯特不该以如此可悲的方式虚度他的人生,他还不具备掌控未来的力量,得有人把锋利的剑递到他手中,并告诉他,你现在只是任人驱使的牛马,你得为自己争取生而为人的权利,如果可以,更该以自身的强大砸碎吸血的蚊虫打造的囚笼。
来伯特睡下了,不必再忍受蚊虫的滋扰了,进入了梦境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希望梦境能抚平他的疲惫,梦境终会过去,生活仍会延续,但停留在梦境中的他是快乐的,更是自由的,还有那个背对着他的女孩子,偶尔的也会出现。
天刚蒙蒙亮来伯特就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拼了命地抓挠吸血的蚊虫在他身上留下的一个个被攻陷的阵地,红色的包被来伯特挠破,这样才过瘾,疼痛比痒来得好受些。
来伯特跳下草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好饿啊,新的一天开始了,来伯特直奔村外的小河,这时的水还很凉,但也只有现在才有时间清洗自己。
哪怕一无所有,来伯特也希望自己是干净的,哪怕他的衣服是东一家西一家凑来的,破旧的像笑话,却是干净的。
小河涓涓流淌,发出悦耳的声响,来伯特欢呼着,他不知道现在感受到的就是自由,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来伯特把衣服叠平整放在河边,再把自己扔进河里。
来伯特欢呼着,当他扬起河水,迎着晨阳的水花闪着耀眼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