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簌雪呵呵一声,低头看着跟前的酒杯,面色微深。
“难道雁北王是担心在下下毒?”
裴簌雪冷笑:“想来慕公子并无那般蠢笨。”
“那为何雁北王见在下为您斟酒如此防备,还是担心在下做什么?”
裴簌雪眼眸微敛:“本王今日不想饮酒。”
“既然如此,那便不喝。”说着,慕景行欲将酒杯收回。
“慢着。”裴簌雪唤住他:“既然都倒了,何必不喝。”
昨日乃是璟砚忌日,可是自己忙于他事,并未来得及感怀,今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
裴簌雪拿过酒壶,又斟了一杯,举杯将酒横撒在地上,神情十分缱绻怀念。
“你在祭祀何人?”慕景行问道,眼底微微闪烁,神情有些复杂。
裴簌雪饮下另外一杯酒,苦笑道:“丈夫。”
“原来是宸王殿下。”慕景行语气稍沉,看着裴簌雪的眼睛也深了几分。
裴簌雪又倒了一杯饮下:“昨日是他的忌日,我竟没有与他共饮。”
“王妃昨日,被陷害下水,抽不开身。”
裴簌雪笑得苦涩:“是吗。”
“每年的这个时候,本王都会在城墙上等一个人,等了一年又一年,却依旧等不到任何消息。”
裴簌雪不停倒酒饮下:“所有人都知道璟砚死了,可是只有我不相信。”
“只要没有亲眼见到他的尸体,璟砚就没有死!”
裴簌雪来了醉意,趴在桌上:“可是,月阳的皇陵中,已经有了他的墓碑。”
“这一切都是本王在自欺欺人。”裴簌雪话语有些哽咽。
慕景行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神变得愈发晦明莫测。
裴簌雪抬起头:“你为何不说话?”
“自在下见到雁北王,从未见雁北王说过这么多话,一时有些惊异。”慕景行像是在说说笑,可是言语和眼神没有丝毫趣味,却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裴簌雪轻笑自嘲:“今日倒是借着你的酒,同璟砚喝了一杯。”
“多谢。”裴簌雪红了眼眶,慕景行冷冷到:“酒不宜多喝,雁北王。”
“酒是个好东西,可以忘忧也可以忘仇,可是本王不可,本王身后还有雁北无数百姓,还有这天下的海晏河清。”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埋头消失在臂弯间。
慕景行袖中握拳,身子忍不住前倾几分,却听见女子竟然在抽泣哽咽。
他眼底翻涌无尽的柔意,好似所有的伪装都要在此刻崩溃。
裴簌雪忽得抬头,擦了擦眼角的泪,冷静下来:“慕公子,今日本王喝多了,还望莫要将此事告知他人。”
“若不然,后果不许本王多言。”
慕景行在她抬头一瞬间忽然举杯痛饮,慌促掩盖了眼中的慌忙。
随后笑道:“那是自然,在下并非多嘴多舌之人。”
“酒虽可忘忧,也可让人有无数愁思雁北王日后还是莫要再碰了,今日是在下的不是。”
裴簌雪冷静下来之后,又变得和往常一样,待人冷冷的。
她靠着椅子打量着慕景行:“本王倒真是想看看你这张脸。”
“实不相瞒,慕公子让本王很是好奇。”
慕景行眼神有些危险:“雁北王好奇什么?”
“好奇,你到底什么身份,为何要靠近本王。”话音刚落,裴簌雪伸手探出。
此次慕景行在半路便将她截住:“雁北王该换个招数了。”
裴簌雪收回手,稍有些郁闷起身摆手道:“本王不饿,这饭不必吃了。”
说完,她推门出去,慕景行也并未追,任由她去。
待人走后,管家进来瞧见慕景行正在喝酒,提醒道:“公子莫要喝太多,小心身子。”
“你是太子的人,顾着太子便是,无需管本公子。”
管家无奈,只得退出屋子,带公子吩咐再进来。
而另外一边,裴簌雪上了马车后,愈发清醒,方才自己同他说那一席话,是在故意激他。
若他当真是璟砚,不可能不动心动情。
可是,慕景行并无任何举动,就连一句话也没有。
裴簌雪嗤笑一声:“裴簌雪啊裴簌雪,你真是.....”
“愚不可及!”
马车驶回府上,隐月和沈兰君一见她便知她喝了酒。
“慕景行可还好?”沈兰君问道。
裴簌雪淡淡道:“死不了,不必管他。”
说完,她推门进了顾川的屋子。
屋内,顾川躺在床上,还是个白日一样的姿势,可是眼神中的怒意已经消减了许多。
“看来,是冷静了不少,你可有什么话同本王说?”
顾川闻言,缓缓侧头:“今日,是我莽撞,连累了你。”
“你并未连累我,毕竟并非本王受伤。”
顾川苦笑:“你这女人,嘴巴真毒。”
“我想要继续留在你身边,等到亲眼看见萧云泽败落那一日。”
裴簌雪嘴角微扬:“好,你且好好休息吧,养好身子。”
是夜,裴簌雪躺在床上,辗转难测。
她总是想起甚很多事情,也是不是想起慕景行。
这些思绪在她脑中横冲直撞,像是要将她撕裂一般。
月色浓厚,裴簌雪推开门,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
隐月见状,不知她要作何,便取了件外衣让她披上:“王妃要去何处?”
“隐月,陪本王喝酒去。”
月下屋梁,两个女子对月饮酒,裴簌雪笑容带着苦涩:“本王从未如此畅饮过。”
“没想到如今竟然在他国之地,如此放肆自己。”
隐月叹道:“王妃,活得太辛苦了。”
不辛苦,比起上辈子,已经好太多了,裴簌雪心想着,举杯豪饮。
而慕府,主院的灯依旧亮着,管家实在是担心,便小声推开屋门。
之间慕公子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趴在桌上,口中念着什么听不清楚。
他连忙让人扶着公子歇下,收拾完东西小心退了出去。
屋内,慕景行面具下留下一滴清泪,“簌雪。”
丽日,晴光大好,蜀地的春日比雁北来的更快,好似一夜之间便暖和起来。
裴簌雪睡到午时才醒,头痛让她起身时面色十分难看。
隐月无奈:“王妃下次,还是莫要饮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