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终究还是来了。持续发酵的孟家大小姐坠楼事件几经沸沸扬扬,终于还是要开庭审理了。
天气变得闷热起来,这天更是让人热的难受,身上的衣衫都有些黏腻的贴着身体。
何念芷一早就收拾妥当,换了何珍真上次给她带的干净衣裙。她是有意留下一套干净的衣衫,就是为了庭审准备的。即便真的是要面对最坏的结局,也要以最优雅的姿态面对。
何念芷走过监狱长长的狱舍,终于出来困了一个多月的监狱。去南京法院的路并不长,同一辆车上还有魏君辞。
这是自那一晚后两人第一次的见面。狱警们都很警惕的看着她们两人,生怕这两个仇敌会打起来。可是两人确实异常的安静。安静到整个车里都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临下车前,魏君辞突然开口问道:“你怕不怕?”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念芷甚至都没有听得清楚。她愣了一愣才反映过来魏君辞是在问她。她请摇了摇头。
“你见到过她吗?”她继续开口问。这一次她的声音突然提的高了些,有些尖细,又带了写慌乱。
何念芷没有懂她的问话。刚开始她以为魏君辞问的是陈清让,有知觉中感觉不是。看着她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眼神中竟然透着急切和难以掩盖的恐惧,她突然明白了。
“没有,没有见过。”何念芷曾经也曾夜不能眠,但是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个女人了。她已经长眠于地下了,死去的人是没有忧愁和怨恨的。
如果有的话,那她的母亲就不应该那样的理直气壮的对自己不管不顾,就不应当无牵无挂的就这样去了。她曾经是那样温柔娴静的女子,是那样慈爱无私的母亲。
魏君辞眼神变得空洞起来,涣散的好似混沌了一般。念芷没有再看她,转过脸去。
很快就到了法院,两人一言不发的下了车。狱警将两个仇人竟然这样平和也感觉很是怪异。互相对视一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各自带了人进去。
这一次,两人没有在一个房间,而是被分开了。
等候的时间有些漫长,念芷渐渐有些焦急慌乱。正式开始的庭审时候,何念芷竟然突然觉得又心情平复了不少。抬步跟随狱警想外走去。
庭审室很是威严与庄重,那高高耸立的玻璃窗将整个大厅笼罩在日光之下。那公正女神就在上方注视着每一个真正有罪过的人。
念芷有一瞬间觉得,这里整的可以将一切的冤屈洗净。
魏君辞也慢慢地走进来,她低着头,走的异常的慢。在场的所有陪审都注视着她。
念芷向陪审席看去,陈清让没有来。是啊,想来他也是不会来的。这件事已经让陈家很是为难了。可是张伯羽来了,陪在他身边的是他新婚的妻子。两人见念芷的目光看来,忙同她示意,给她安心的眼神。
念芷满意的收回目光,就在这时她看到坐在第一排的一位中年男子。他一脸病色的脸庞依然眼神肃穆威严。这是何念芷第一次见到孟敷良,他是一个长相英俊的中年男子,只是戾气太过重了一些。此时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念芷,射出的眼光简直就威慑。可他就是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好像笃定一般的等着他希望的审判结果。念芷对着他几不可查地笑了一下,但他还是立即敏锐的察觉到,露出诧异的眼光,一恍惚间他的脸上又尽是怒色。
坐在他一旁的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学生的模样,与孟慕双有着相似的脸庞,但神情间却是大不相同。想来是孟慕双的胞妹孟多慈。
此时她也向念芷投来大量的目光,只是没有她父亲那样的灼灼逼人。虽是如此,面对将自己姐姐致死之人她的眼神有着防备与警惕。还有念芷不懂的好奇。她在好奇什么?
法官依旧问着这些天来重复被问得话题。何念芷魏君辞两人依旧各执一词的回答着。
“被告人魏君辞。据狱警所述,你自从那晚之后在狱所神情恍惚,甚至大呼小叫,是不是心中有所隐瞒,心生怕惧。”
“没有!”魏君辞突然抬起她一直低垂着的头,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主审官,“我怕黑,你们的人还一时疲劳审问。我身体不舒服,所以才会那样。”
主审官没有再问,盯着手中的卷宗。又抬起眼来看着何念芷。“被告人何念芷。那日你在阳台确实有推被害人孟慕双,是否心生怀恨,故意将其推下楼去。”
“没有。我对她没有什么怀恨在心,更不会因此奋力推她坠楼。当时她紧紧抓着我,我是为了让她放手才推力她。根据当时的距离,她不可能被推下楼。”
“你的反抗力度不会推她坠楼可有依据。如果是你的经验和感觉那就不用再说。”主审官并不理会她的反对,继续又问道:“你与被害人孟慕双是否在今年的三月二日一次会面中不欢而散?”
“没有。我们当时只是聊了聊。话不投机,我就先走了。”
“为何话不投机。”
“她对我提出无理的要求,我没有答应,就走了。”
“你走之前是不是说过一句话,说她‘早慧易夭’?”
念芷不明白主审官为何要问这句话,答到:“好像是有,我只是劝她。”
“只是劝她?”主审官眼神精亮,语气充满着疑问,“难道没有警告挑衅的意思?”
至此,何念芷终于明白为何法官不问她与孟慕双谈话的具体内容,而是紧咬着最后这句话不放了。想必陈审言早就提点过这位主审官,射击陈家私事的事情不可问。只怕孟家也有授意,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何念芷冷笑道:“法官好奇怪的逻辑。孟慕双调查我的住处,没有知会一声就守在我家门口要找我谈话,这算不算挑衅要挟。我不过是提醒她一句罢了。”
那法官甚是恼怒:“被告人何念芷!请注意你的态度!”
念芷没有再说什么,那法官又问道:“被告人何念芷,你是否曾经是一名女杀手。”一言一发惹得陪审团和旁听席众人一片哗然。
何念芷这次不禁笑出声来:“难道随便路边的一家八卦报纸的一篇文章就可以当做是证据吗?可以随便污蔑人的!”这是陪审团也有几位点头认同念芷的话。
主审官面色涨的通红,一手从身边的案卷中拿出一张纸来。“这是文华酒店的住店记录。五年前的六月九日至十三日你是否以‘郭明兰’名字登记入店?”
见念芷并不急于答话,他又从一旁拿出一张证据,说道:“这是文华酒店的一名侍者的手据。他从报纸上看到你的照片,认出你就是五年前在日本板原公使房间下毒的那个女住客。他有找你许多当时的工作人员一起辨认,确认就是你潜入房间意欲杀人。”
众人的目光齐齐的看向何念芷,可是这个女人确实半晌也没有回答,而是直直的看向主审官。主审官气定神闲的等着何念芷的回话。
念芷一动不动地坐站在那里。主审官有些急怒的说道:“被告人何念芷请回答!”声音震慑整个大厅。
念芷终于动了,她抬头看了看头顶那个公正女神,好似嘲弄的看着她。她又转头看向了孟敷良。所有的人都一同随着她的目光移动。此时也齐刷刷的看向孟敷良。
孟敷良到底是见惯场面的人,竟稳稳地坐在那里,一丝也没有动。
“是,我是冒名住在了文华酒店,打晕了女服务员潜入板原的房间企图将他毒杀。可惜没有成功,他就被枪杀了。”
在众人还在不解的看着孟敷良的时候,何念芷突然开了口,她的语气淡淡,声音透着凉凉之意。众人回过神来,是啊,板原是被枪杀死的!当时是有消息说是有一个女子企图毒杀,可惜没有成功。
这是又传来念芷响亮的声音,与以往的的淡然都不一样。“即便板原他死在我的毒杀下又如何?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杀人狂!他杀死了多杀中国的青年壮丁,杀死了多少妇孺儿童?难道不该杀吗?”
话一出口,场上一片寂静。
“我是个女子,不懂政治。但我也知道,如果没有这个板原在中国横行霸道这样久,将他们的势力一点点扎进中国的土地里。那么今天也不会让日本人都打上了家门来!”
“我不认为杀他或是想杀他有什么错!至于那篇文章上的其他指控更是子虚乌有,想必主审官你也拿不出其余的证据来吧?”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为她叫好。有些人既便是没有表态也是眼神充满着赞叹之意。
就连一直低头不言的魏君辞也不仅抬起头来看着何念芷。此时的何念芷好似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来,夺目的很。魏君辞那日虽然问了陈清让为什么喜欢何念芷。她突然发现,她这时才是有些明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