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让居住在后面的一栋两层小楼里,很是宜人清静。虽说是冬季,但是楼四周围绕着常青绿树,让念芷只觉得有说不出的怡然静谧。
翌日天未亮,念芷就醒了。她愣愣的望着那层层纱幔上,那微弱的晨光慢慢地将整个卧室带入白昼。
念芷起了身,收拾好到楼下,向佣人乔慧询问早饭在何处准备。
乔慧是专门侍候陈清让的一个丫头。只是陈清让平时并不在官邸里住,所以她的工作只是收拾屋子打扫房间的活罢了。好容易到年下二少爷回来,她开始倒是忙来忙去,只是这忙来忙去呀,还是忙打扫卫生收拾房间的事情。二少爷事物多有他的副官和勤务兵在做。
正想询问厨房在何处,那边就有人来说是陈夫人请二少爷和何小姐过去用早餐。念芷忙迎了上去,说一会儿就来。
念芷上了楼来,好在陈清让醒了已经起了床,要不念芷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主要还是心里心疼他,觉得他之前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念芷同他讲夫人派人请他们两人到前面用餐,他拿毛巾擦着脸回道:“应该是父亲回来了,咱们正好也去见一见。平时我也没有机会在家吃饭,所以这边也没有设厨子。不过夫原是对饮食非常讲究的人,咱们也算是有口福了。”
念芷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因为他能感觉到陈夫人对她的客气和礼貌,她对她的称呼也是礼貌的“何小姐”。念芷的心里明白这应该是陈家人对她的定位,也许并不能认同她作为少卿的妻子。
她也能理解,因为毕竟自己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身份、地位、家世什么都没有的一个孤女。
陈清让这何尝不明白她心里是如何想的,此时他就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带些落寞的身影。夫人昨晚的态度他也注意到了,他明白这一定是父亲的意思,但他有信心能让父亲和家里人接受念。毕竟现在已经是一个婚姻自由的时代了,父亲的观念也十分的新潮。
两人走进大厅的时候,其他人并没有到。没一会儿陈清仪从楼上走下来,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怎么让我们下楼吃饭,都还没有到呢?”
陈清让抬头看着小妹,笑道:“怎么没有到,我们不是到了吗?”
她俏生生的站在台阶上,俏笑道:“二哥呀,我说的是父亲母亲。”
他无奈道:“你这丫头真敢说,难道还有让父亲母亲等你的道理?”她从楼上飞快地跑下来,坐在陈清让笑道:“我不过是和你说说罢了,二哥,何小姐,你们今天去哪里玩啊?”
“你还缺玩的地方吗?问我们去哪里玩,怎么要和我们要一起吗?”她一脸的痛心疾首的模样:“那你可错看我了,我是要介绍好玩地方给你们。何小姐你肯定是第一次来南京吧,一定要去好好逛逛。南京夫子庙门前呀,一到快过年热闹得不得了,上次我还和同学们一起去逛呢。福记的蛋黄酥做得非常好吃,二哥你回来可一定要给我捎一些。”
陈清让低头浅笑道:“我还没有说要去夫子庙逛呢,你就让我给你带东西,我这不去是不行了!”
正说着从大厅门口走进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子,身形挺直,面庞也甚是清峻,走路间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后面跟着一位年龄相仿身怀六甲的妇人,虽是孕中但面若银盆气色甚是好。
见二人走过来,陈清让和陈清仪两兄妹忙站了起来,念芷也跟着站了起来。
“大哥,大嫂。”两人忙打招呼,念芷也忙微笑示意。念芷心想这位应该就是时任南方联合政府青年军司令的陈清礼,少卿的大哥。此时他也默默地打量着念芷,隐隐觉得这个女子并不一般。她不像自己妻子那样的旧式女子,有着女子特有的顺从与柔和;但也不同于那些新式的女子,虽是落落大方但中间夹杂着一股盛气凌人。她有着独特的气质,那双如宝石般璀璨的眼睛中流露出女子的温婉与娴静,但嘴角一抹淡淡的微笑却让他觉得那笑意中藏着的是坚韧和一股内敛的傲气。
一瞬之间,他就将念芷打量完毕,回过头对少卿说:“我和父亲今天上午才回来,刚换了衣服。没有迎接你同何小姐,何小姐、小弟莫怪。”
很多年的时间里家中只有他们兄弟二人,他也习惯了对自己的这个弟弟称呼小弟,显得两人非常的亲和。即便后来有了清仪这个小妹,但对弟弟的感情也没有改变过。他有时候常常想起他和弟弟两人幼时在乡下老家里相依为命的场景。弟弟的生母同他的生母一样,去得很早。年长四岁的他很早就担负起了照顾弟弟的责任,多年的习惯下来,他并不觉得弟弟因与他同父异母会有隔阂。
兄弟两人确实也好长时间没有坐做下好好聊过了。陈清让上次同父亲匆匆忙忙回了南京,又去上海接念芷,大哥那时忙着在西南,并没有回家。
作为大嫂的高红玉也十分能理解两人的兄弟情深,又怕他们二人忽略的何念芷,便拉了念芷和清仪坐着闲话家常。三个女人,又有清仪这样的活泼的女孩子,说说笑笑的,自不必提。
一时,佣人摆好了碗筷,请他们入座。面纸自然不敢造次,选择最后的位置坐下了。陈清仪定不允许,说自己年龄最小应坐在最末的位置,两人倒是有些相让不下。
说话间,就听见一个温婉的声音说道:“何小姐不要再让了,就要清仪坐那里吧,这样你也能与少卿坐在一起。”
念芷抬头见陈夫人,身旁是一位五十多岁的长者,一同向餐厅这边走过来。这就是威震四方的南方联合政府军事委员长,陈审言陈委员长。
他并没有念芷想象的那么威严,身上散发着儒雅的气质。若说他要是有凌厉的神色,那一定是藏在他眉间的那一道浅浅的纹路。他定是一个威严的长者,一语不发的坐在餐桌的上首。念芷也忙挨着少卿坐下来。一时间餐桌寂静无声,陈审言举箸开始用餐,大家才动了手。
一时饭毕,陈审言交代了陈清礼一些具体的事务,让他回房间休息后下午就着手去办。最后又留了陈清让和何念芷坐下来说话。
会客厅里,一时寂静,陈夫人令佣人泡了提神茶过来,说是也有温和养胃的作用,并不刺激。
陈审言坐在沙发里,闭目养着神。其实他的心思百转千回,对于幼子的婚姻他并不是很满意。毕竟对方这个女子他并不知根知底,而且这个女子显然也并一般的女子。最重要的是,幼子的婚姻他另有打算,但是公开反对幼子。面对少卿对于何小姐的痴迷,强硬的措施并非良策。最主要的是他需要见一见这位何小姐,让他可以进一步做一个判定,这样才能做下一步的计划。
陈何两人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也有些惴惴不安,并不知道等待他二人的会是什么。但毫无疑问,二人的心中都抱着必须与对方相依相扶的决心。
佣人端上了茶盘,陈夫人更是端起茶送至了陈审言的面前道:“吃过饭有一会儿了,喝些茶吧。”陈审言这才睁开了眼睛,双手去拿那茶盘饮了一口,放下说道:“何小姐的情况我基本也知道了,只是毕竟我身份有些特殊,你们二人也并未在国内办婚礼,因此对外也只能委屈和小姐。”陈清让张嘴想说些什么,被父亲摆摆手止住:“你不用同我说什么,我们是新式家庭,可着也是中国你们两个人并不在法国。有一些规矩还必须照办。何小姐就暂居于此吧,对外说是夫人从前好友的女儿。这样的话你们彼此交往也不受人指责,过些时日再说婚礼的事情吧。战事紧张,但婚事不能草率。”
此时陈夫人也发了话:“何小姐不知昨天晚上住的可好?不如来与清仪做个伴吧。这丫头平时太疯了,若是有何小姐这样知书达理的人在旁边提点着,我也是要放心些。先生平时公务繁忙,有时候我也要陪他参加一些活动,对清仪的教养也着实放松了一些,由何小姐帮忙看着我也放心好多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