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芷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人现在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吧？

“怎么？高兴的傻了吗？”他虽然也是疲惫，但是精神却是极好的。他往里面一瞧，冷清清的，连客厅里的吊灯都没有开，只有两盏缎面印花蕾丝缀边的台灯。一灯如豆，将厅内的一切都照的仿佛笼着一层薄雾，清愁。

“你看，我不回来你一个人怎么能行。”他拎了东西进门，念芷赶忙将门关上，冷风还是顺着进来了不少。

“你这会儿怎么突然来了，是提早回来了？还是赶着回来了？”她忙又把客厅的灯都打了开，让他坐在刚刚自己的位置上，倒了热茶递与他。

“也不算赶，父亲去了前线，算是年前视察，也是检查我的工作。我同父亲坐了飞机回来的，先到了南京。我同父亲讲要来接你，他自然是同意的。”

一番话说的念芷心里踏实不少，此时华光流转，寂寥驱散。她笑道：“我今日到百货公司本来是要给公婆买些礼物的。初次见面又是新年，礼总是不能废的。只是我也不知二老喜好，你知道我也没有置办这些东西的经验，最后就什么也没有买到。”他听了竟然哈哈的大笑起来，念芷很是委屈的看着他，他如此笑意更深，念芷变为怒目而视。他停了笑，道：“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有这么可爱的一面。无辜、委屈的表情都很可爱。”

她气的随手将手边的抱枕砸向他，嗔道：“陈少卿，你这是拿我寻开心啊！”

他一把接住扔来的枕头，呵呵笑回：“哪里敢啊。”说着一把搂住念芷的腰，将她凑近。她不防他出手这样快，唇瓣堪堪擦过他的脸颊。他亦感到有一片柔软抚过，这点并不能满足他。

一手托在她腮间，触手的柔滑。他的唇瓣流连与她另一侧的腮旁，轻轻点点的柔情。良久，他才稍稍离了她，在她耳边念道：“鬓云欲度香腮雪，我终于知道古人为什么要写这个了。”

湿湿热热的气息让她耳畔忍不住的痒，加上他说的话，让她耳边变得极度的敏感，不由想离他远一些。他一下子含住了她的耳垂，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他的手在她的背后来回的抚摸着，试图让她放松。

街上响起一阵巨大的炮竹声，念芷耳朵震的轰鸣。陈清让忙拿了两只手帮她捂上，她也就势窝在他怀里，听他有力的心跳。

好一阵才过去，念芷从他怀里出来，坐直了身子。眸子却不敢去看他，口中低语道：“应该是隔壁放的爆竹，震的耳朵疼。”

他听了低低的笑了起来，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也要回个礼才好。”说着拉了她的手，去翻他进门时带的东西，竟然全是烟花炮竹。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条细长的纸包，打开来看是香。他又从衣夹中拿出自来火将香点燃，笑道：“走，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这个她不怕，小时候她就是个淘气的，除了枪没玩过，什么没拿过玩。

两人将长长的鞭炮挂起来，念芷坚持要自己点，站了有一米远，探了身子伸长了胳膊去点信子。天太冷，香的火又弱，半晌也没见响动，急的念芷靠近去看。陈清让忙拉了她回来自己去看，又说：“天太冷，我们还是用自来火吧。”他从口袋取出来，念芷凑上去帮他挡住四面来的风。他划亮一支火，忙去点那信子，有了响动他回身忙拉了念芷往远处跑开些。

“噼里啪啦”的声音四散开来，这个小年倒是过得热热闹闹的。陈清让心里也是十分的欢喜，他和念芷虽是夫妻但二人相处的时间却是十分的少。聚少离多，他还是能感受到她心里藏着很深的事情。从初见的暗杀到后来在法国相遇，两人经历了雪崩中的生死，最后走在一起。没有一个女孩子会铤而走险去刺杀日本的高官。他的生母被日本人杀害，他想念芷也定然有难掩的痛苦，他是可以理解的。他不是没有想过去找张伯羽问问清楚，只是想来念芷会同自己敞开心扉的。

此时念芷就像孩童一般，被这节日的气氛感染。炮竹燃尽，他不想让欢乐就这样随着散了。他拿起带回来的烟火，点燃，飞入墨染般的夜空。

她抬眼盯着夜空，看着那绚烂到极致的美，火树银花。不一会儿街上就围满了人，都来看烟火。老人抱着孙子，年轻的夫妻带着孩子，还有看夜场电影路过的情侣。有的小孩缠着爸爸要爬上肩膀上看，一时街上更是热热闹闹的。

念芷想起幼时也是一家子热热闹闹的，你拥我扛的凑到一起放烟花。美虽然短，但它确实绚烂过，存在过，那样的快乐也会留在回忆里，让人想重温，甚至想要重现。

翌日，念芷拉了少卿一起去转百货公司。一个上午将两家百货公司都转了遍。在立新百货公司买了一件中山装是给公公的，买了一匹芙蓉色的香云纱是给的大嫂的。听说夫人是个极讲究爱美之人，念芷特意去买了一瓶美国进口的香水。这瓶香水确是紧俏货，十分难得，花了念芷一个月的薪酬。她留洋回来，任职教会贵族学校，薪资自是一般人不能比的。

陈清让多次和她说自己已经替她备了礼，可她依然坚持自己出钱买，说这肯定是不一样的。两人又去了先施百货公司，给大哥和陈家的小妹买了礼物。最后，念芷还硬是给他也买了一件毛衫，这才满意回家。

彤舟见两人回来，一扣靴跟，敬了一礼，道：“报告政委，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又转向念芷也是一礼，念芷忙回礼。

刚买的东西被放在了车上，念芷收拾了些随身的衣物也上了车。

去火车站的路上，念芷才知道这个彤舟姓杨，南通人，二十四岁，比念芷还要小一些，但已经是一个老兵了。十六岁就离了家入了伍，现在是陈清让的副官。

上海到南京的专列，应该会在晚上八点到达。两人上了车，特设的包厢，晃晃荡荡的让人欲睡，念芷却有些心神不宁。

这一直以来，陈清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年前虽说战事停了，但是父亲说要到前线视察。虽说自己这里是最后一站，但他明白自己如果没有给父亲一个满意的答案就是没有给父亲争气。忙的自然是没有时间休息。

好在父亲对自己的努力还是比较认可的。父亲高兴之下让他同自己一起回南京。父亲平日里对大哥最是严厉，对自己这个少子还是比较随和，偶尔还开玩笑，但让自己同他一起回南京还是让他感到莫名的高兴，这是父亲对他回国以来努力的认可。他一路上也同父亲讲了他和念芷事情。父亲很是沉默，最后还是点点头，道：“既然这样，你就接了她来看看吧。”

他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最大的石头都落了下来。此时火车晃晃荡荡的让他睡着袭来，念芷见他有些疲累就让他躺下睡会儿，自己一个人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致发着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