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正值周末,上海异常的热闹起来。何念芷更是明白了什么是日上三竿,两人早饭都是不吃的,中午直接去南京路上的饭店吃。下午两人就安安静静的待在家里,她看书他研究资料。
他总是看的很认真,还在一旁的纸上涂涂画画或者写些什么。连念芷唤他也没有反应。念芷走到他的桌旁,拎起桌边的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改了不止一遍。
“这是做什么用的?”听她的问话近在耳边,他侧过头对她一笑:“组建装甲兵用的。”
“哦,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装甲兵?”她将那张图纸放下,凑到他的近前看。
“是啊,就是那个装甲兵。”他目光中透着一丝玩味,“你对这个有兴趣?”
念芷愣愣地看着他,不明所以。半晌她才想起他们两人圆房的那一夜自己问了他一句。瞬时她脸颊红霞满飞,转了身,语气僵硬:“没有兴趣。”他自是低低的笑了起来,她更着恼,拿了书坐在窗边,不再扭头。这之后两人一下午都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并不搭话。
天色渐渐有些暗了,远处的高楼在昏黄的夕照下变得有些朦胧。淡淡的夕照带了些微薄雾似得灰,悄悄的撒在窗前的木案上。念芷抬了头去看陈清让,他不知什么时候看累了竟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看了时间,已经将近六点了,念芷走过去看他,竟是真的睡着了。她正要转身去拿件大衣来,他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腕。
“骗子,没有睡着还要装。”她说着就要抽了手回来,他只拉着不松手。“我只是看的眼有些累。”他坐起身子笑道,“夫人可不要冤枉我,我实在没有骗你的心,是你以为我睡着的。”
他虽然精神还算好,确实眼中有疲惫之色,不如平日里光彩熠熠。
“怎么,很累吗?”她用指尖轻轻的抚过他的鬓角和眉梢,顺着他的耳廓抚上他乌黑整洁的短发,“事情这么着急吗?”
他握住她另一只手,在自己的手中缓缓地揉搓着:“父亲很着急,我也着急。我们这么大的中国,装甲兵之前虽然有但是一直都是掌握在西南孟德山的手里。他坐拥一方势力,自然是不会将联合政府放在眼里的。好不容易得了他的势力过来是必须好好利用的。我同父亲商议将装甲兵组成一个营放在我们师里,让我管理起来。他同意了,不过要看我的成效。我的想法是先要制定一套详尽的装甲兵培养计划,不培养那些军官他们就不可能真正的属于你。”
念芷突然有些明白了:“这就是封建社会所说的天子门生。凡事有幸参加殿试的优秀人才都由皇帝颁召给予功名,成为天子门生。”
他笑了笑:“现在已经没有皇帝天子了。不过就是这个理,不是你的人,不为你所用。那些封建帝王也意识到了把选拔优秀生员的权力都交给臣子就是给他们培养自己亲信的提供便利,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天子门生。”
“那你们呢?”问出口,念芷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尖锐,但还是忍不住。
他轻笑一声,倒没有生气,眼中转过流光:“念芷,你说过你不关心国家大事,但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女子,你关心而且敏锐。”这话说的念芷没有回,他又接着解释道:“这是一种政治手段,既然有效为何不用。只是我们这个社会已经不是之前的社会,我们是民主的。权力不在一个人的手上。”
“你说我关心政治,我怎么不觉得,我就想不到这些来。你说了,我才明白。”她拉了他的手起身,“不想这些了,少卿你不饿吗?”
他顺势起来,搂了她道:“有点饿。咱们去上海大饭店吧,然后去跳舞。”
这两日晚上,两人也是吃了晚饭又去跳舞,最后再去看午夜场的电影。她虽然不赞同这样的生活方式但是确实不想破坏这样美好短暂的相守时间。她想少卿也是这样的,他并不是放纵享乐的人,他只是珍惜这美妙的相聚。
周一,念芷约了学校的勃朗特女士去做工作的交接,她特意安排在了下午。上午吃过晚饭,那个叫彤舟的士兵就开了车来接陈清让。前一天晚上她就想好了,怎么也是不能难过的。
彤舟把随身的衣物资料往车上一放,自己也坐在车上等着。念芷拉了他的手出了门,笑道:“我也没什么嘱咐的,你保重就是,注意安全。”
他凑到他耳边,轻轻嗬了口气,笑说:“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说,我会记得想你的。”看她涨红了脸怒瞋他,他又添了一句:“你也记得想我,等我同父亲说。”
她点点头,他转了身要上车。她突然又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忙又叫住他。他回了身一把搂住她:“怎么?不舍得我?”
她轻笑道:“别闹,在街上,有人看呢。”她就是这样害羞,他松了手:“怎么了?”
“我想问问汝明的情况,王太太来信问起了我也好答。”
“是这事,他在青年军,现在是中尉了。估计忙的不会有时间写信过去。”
念芷很是惊讶:“你们不在一起?”
他笑地低了低腰,又摇摇头:“他是死也不要和我一起了,说和我在一起没好事。仗也打不好,日子也提心吊胆。没办法,他就去了青年军。”
送走了陈清让,念芷坐在客厅里突然觉得家里空荡荡的,少了些什么。这么多年一个人,总是过着孤寂的日子。原来习惯一个人的陪伴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好在下午开始可以忙工作,减少自己的胡思乱想。
晚上七点才回家,远远就望见张伯羽的车停在路边。念芷开了门,他也从车上下来。
“念芷,你这两天出门了吗?”一进门伯羽还没坐下就着急着问。
“怎么了?你来找我了?”她怎么不知道他来找过她。
“周五晚上下了班我来找你,家里没有人。周日上午也没有人。”
她一想,周五应该是她同少卿出了门,周日上午……应该是睡昏了头。“不好意思伯羽,我都出门了。”
他坐在沙发上惊讶的看着念芷:“你不是这周才去学校的吗?”
她拿了西洋茶壶来煮水泡茶,柔白的手指捻着茶壶的柄。“是啊,这周才去的。”她选了安神茶,慢慢的洗着,“我有件事情同你说。”
伯羽看她脸色,颇有些异样,倒是猜不出她要说些什么。客厅吊顶的水晶流苏灯打出柔和的光束来,灯角处却是光亮璀璨,好像被打碎了散入念芷的眼中,更显晶莹。
“你还记得陈清让陈少卿吗?”
伯羽将茶盘放在桌沿,道:“这事我正要同你说,上次却忘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
“你知道啊?”他奇了,“回国后有一次听人提起才知道竟然是陈委员长的二公子。果然,果然。”
念芷被他最后的话逗笑:“什么果然啊?”
他又赶紧喝了口茶道:“果然不出所料啊。在法国我觉得他与一般公子哥不同,果然出身家世不俗。”
她莞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人家找婆家呢!”
“不是啊”他也笑,转而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淡然道:“两天前吧。”
他点点头,又觉得很奇怪,念芷没有别的朋友还有谁能告诉她?他疑惑的看着她,她也懂得不让他失望:“是陈清让告诉我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