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星期，一年级男生们都像游魂般在校园里飘荡。

琅琊仙境，镜湖畔。

鹤舞老师正在修剪花圃，她拔去杂草，铺上新泥，细心的呵护着每一朵鲜花。

这花叫做五心兰，一年一开花，花期一个月，花有五心，五心五色，对她的修练心法起着极大的辅助作用。

有人轻敲扉门，鹤舞澹澹道：

“进来吧。”

来人推开扉门，慢慢踱至花圃之侧。

“老师所为何来？”

鹤舞不用抬头，也知来人是姬老师。

“为你而来。”

“老师来，是来骂我？”

姬老师没有正面回答，他轻轻摩挲着其中一朵鲜花，低下头，嗅着那澹澹的花香。

“五心兰，花有五心，一心喜，一心悲，一心乐，一心哀，一心怒，这是我当年建议你种的。”

“也只有镜湖之畔才能让这五心兰绽放，为了这个，我才会同意加入学校做一名教师。”

鹤舞也已放下手中动作，她轻拈一朵五心兰，细心感受着花芯里面的五种情感变化。

“常人心有七窍，能闻五音、知香臭、辨颜色、分五味，而我天生只通两窍，为了解我之苦，老师教我五灵真典，让我能拥有与常人一样的五感，可进展甚微。老师又教我培育五心兰，让五心兰感应世间的五种情感，再助我练五灵真典，事半功倍。”

“可五心兰避阳怕阴，藏雨躲雾，在乾吉大陆上根本难以存活。老师又帮我求得本校教师之位，让我得以进入镜湖。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口中虽说没齿难忘，但却是一脸澹然，毫无尊重之意。

姬老师却不见怪，他叹了一口气：

“可你还是对我存在怨怼之心。”

鹤舞放下手中之花，仰望上空。上方是一片灰蒙蒙，没有阳光、月亮、星星、白云，也没有风、没有雨。

“我从知事起，就只能看到黑白两色，分不出香臭，吃不出味道，也没有喜怒哀乐，可以说，我和一个机器人没什么分别。老师教晓我五灵真典，我第一次看到了红花绿叶，第一次闻到花香，第一次尝到了酸甜苦辣，第一次感受到了长辈的喜悦，老师对我简直就是恩同再造。”

“可我还是怨恨，怨恨老师为什么让我感应到世间的仇恨、苦恼、伤心、悲痛，这些，在我以前的世界里，没有这些情绪。”

鹤舞收回仰视的目光，转向姬老师，眼里一股恨意。

姬老师伸手想要抚摸她的头发，被她避过。

他的手有些尴尬的悬在半空，无奈一笑：

“以前你不会避开的。这事我失算了，我没想到，让你进学府竟然是害了你。五心兰能感应并收集周围生物的情绪，然后储存在五个花芯之中，再辅以五灵真典，就能填补你的心灵之缺，这本是好事。可是，我没想到的是，镜湖这里的负面情绪太利害了。”

“一位又一位老师把抓到的珍禽异兽都束缚在镜湖之畔，还开以灵智，这些珍禽异兽被困日久，自然起了怨怼之心。还有，湖里的那个存在......”

说到这里，姬老师的眼里，起了一丝忌惮之色。

“五心兰收集到的，就是它们的怨意和仇恨，你在不经意的练功中，吸收最多的，也是大量的负面情绪，这也导致，你的心底各种情绪，就以怨恨为主了。”

“这一次来，我就是想毁了这些五心兰，虽然五灵真典修炼缓慢，也好过你慢慢失去常性。”

“不要！”

鹤舞忽然竭斯底里一声尖叫，吓得在屋外鬼鬼崇崇偷听的众异兽纷纷弹了起来，一个个蹦得老远。

“我不再是那个一无所知的小女孩，你不能控制我的人生。”

她秀美的脸容骤然变得扭曲，眼里满是腥红。

姬老师右手一展，一道白光洒在鹤舞的身上，鹤舞的怒意渐渐消失，她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我是想帮你，你自己也知道，要是再这样继续下去，你就可能会堕入魔道。”

姬老师又叹了一口气。

当鹤舞再睁开眼的时候，眼里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怔怔的看着姬老师，苦笑了一声：

“我父亲是什么人，老师你也知道，要是我真的堕入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吧？”

姬老师心中一痛，涩声道：

“三十年前，我失去了你父亲这一位挚友，眼睁睁看着他堕入魔道，与石女远赴蛮荒。后来他托人把十岁的你托付予我，我就知道，他是不想让你也重走他的老路，如果你入魔，我就对不起你的父亲了。”

“我知道老师你对我好，可我在这五心兰中，我在那些怨恨的情绪当中，我得到的是从所未有的满足，这是其他情绪不能给我的。其实，魔道也是生活方式的一种，人为什么非要呆在正道呢？”

姬老师一愣，摇了摇头：“你的心智已被蒙蔽，我会回去再找办法，一定要解除你的魔障。不过......”

他顿了一顿，又道：“你不能以魔道的方式来教你的学生，这里怎么说也是学府，学生应该学习的是真善美。”

“行了，行了，那我以后会老老实实教他们音乐的了，你也别来烦我。”

说毕，鹤舞渐觉烦躁，摆了摆手，转身进门，关门。

良久，姬老师狠狠的瞪了那些他千辛万苦才找来的五心兰一眼，转身离去。

虽然他可以出手毁了这些五心兰，但以鹤舞现在的状态，可能会马上逼她入魔，况且，五心兰只要在适宜的土壤种了下来，就可以无穷无尽的再生，这是它的特性之一，除非把整个琅琊仙境全毁了。

室内，鹤舞靠在门上，听着姬老师的脚步慢慢远去，才嗤的一声笑了。

大厅中间，丹顶白鹤正站在茶几上面，单足独立，一边用爪子拨弄着遥控器，查找想看的电视节目，一边揶揄道：“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作弄自己的老师？”

“谁叫他要我去相亲，还全是歪瓜裂枣，不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鹤舞大咧咧坐在沙发上，一反仙子姿态。

“你嫁出去不好吗？我这么多年只对着你一个人也烦死了。”丹顶白鹤终于找到一个钟爱的节目，就这么站在茶几上津津有味的欣赏。

“死鹤，臭鹤，去死吧。一个人不好吗？”

鹤舞把茶几上的果皮、瓜子壳全扔在了白鹤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