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抓了人,会一路运往南下送到买主那,如果走陆路,先不说绕过一座座山头需要拉长多少距离,就光是过城门都有可能随时被发现。
走陆路……走陆路那就是在自找死路!
年轻男子虽被瞪了一眼,也没当一回事,继续问道:“那为何咱们不自己弄一条船来运货,非要经过刘老三的手啊?”
“怎么,你跟漕帮有交情?”贺老头似笑非笑的问道。
“没有。”年轻男子一阵摇头。
“那你是按时上贡给漕帮?”
“也、也没有……”
“那你还说个屁啊!”
年轻男子瞬间噤声,嘴巴闭得紧紧的,略有些委屈的样子。
另外两人看着盛怒的贺老头,也是绷紧了身子,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这种事还需要问么,水路是漕帮的天下,除非是官家运的船,否则哪条在水上跑的船不需要给漕帮点好处?
……
贺老头到杂货铺买了些调味用的香料,买了一百斤大米,将其全部装在背篓里,就准备出城了。
“站住。”
长乐县所有的城门都已被牢牢看守起来,出城的百姓也一个一个排着队的等着检查,一名正看着长条队伍的守卫忽然发现有人想要直接通过城门,立马高声喝了一句,命令此人停下。
“官、官爷,不知可有何事啊?”贺老头紧了紧抓在背带上的手,一脸陪笑的道。
“没看见这里正排着队呢?”守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客气道,“现在城门严加看守,每个出城的人都要仔细检查,想出城的话要先到后面排队去。”
“哎哟……哎哟官爷,真对不住,这我还真没注意到,我只想着赶紧买了米就回去,我家老婆子身子不好,我急着回去给她煎药。”贺老头搓了搓手,一边从袖子里不着痕迹的递出一个袋子,一边讨好的笑着,“官爷您看,我这篓子里装的可都是吃食,没什么东西好查,您就行行好,先让我出城吧。”
官爷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子,感觉份量还行,这里面应该也有一吊钱,遂将钱袋收起来,板着脸道:“不行不行,这是县老爷要求下来的,必须要给每个人检查。”
就在贺老头脸色微变之际,那守卫又说道:“不过嘛,既然你赶着回去,那就先给你检查好了。”
“诶诶,好的……”贺老头先是提了一下心,然后不太自然的回道。
他身上没有什么害怕被检查的东西,只是他脸上有变装,怕被检查出来。
不过好在也许是因为对方收了钱的关系,只胡乱检查了一下就让他走了,贺老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对着那几位官爷道谢,旋即快步离开了长乐县。
那官爷见他迫不及待的样子还感到有些好笑,回头同其他几位打趣几声,便不再管了。
官道上很快就没了贺老头的身影。
那位官爷正在挨个检查着要出城的人。
知道的人都老老实实的任他检查,不知道的会多嘴问上两句,他也都不以为意的回答了。
忽然,他像是感到哪里不对的样子猛地一回头,眉头紧皱。
“怎么了你?”站在他身旁的另一位官爷见状好奇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
“方才那位老伯,没有问我们城里发生了何事……”就像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但是他又说不清楚。
“嗨,别瞎想了,许是人家赶着回去,根本就不关心呢,别疑神疑鬼的了,他那背篓里都已经检查过了,没什么可疑的东西。”
“也是。”
城门口的百姓井然有序的排着队出城,一切平静的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
安静的屋子里,月光透过唯一的铁窗洒进来,让屋里勉强可视物。
顾长宁跟林君则两人此刻坐在离那群人有点远的另一头,明显流露出不太想跟那群人交流的样子,因此也没人上前与之交谈。
所有人都沉默的靠着墙,有些胆子小的已经害怕的啜泣起来,惹得其他原本没打算哭的人也忍不住眼泪汪汪。
他们都不知道即将等着自己的命运如何,心下惶然,充满了不安。
不过也有几个心大的靠着墙眯起了眼睛,顾长宁听见那头传来细微的呼噜声,也是打从心里感到佩服。
佩服过后她此刻心中只觉得有点焦躁。
阿娘跟哥哥肯定已经急坏了!
顾长宁有点烦躁,她正要起身,却一把被林君则拦住了。
“你要做什么?”林君则低声问。
被他这一问,顾长宁动作一顿,又重新坐了回去,“没什么。”
她其实也没有目的,就是心里烦闷想起来走一走。
林君则了解她的心情,只是他也不能直接跟她说有隐卫在,不会有事的,因此只能保持沉默,什么也不说。
顾长宁此刻有些懊悔,早知道当初就不收那只山鸡了。
如果不收那只山鸡,阿娘就不会要她去送扁食当回礼。
如果不去送扁食,就不会当场撞见院子那一幕。
没有撞见那一幕,她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当初那只山鸡惹的祸!
顾长宁不禁有些埋怨,这贺伯伯也是,跟上辈子一样不管他们家不好吗?为什么非得要给他们家那只山鸡?你说这人好端端的送什么山鸡啊!
思绪转到这,顾长宁一愣,眼里透着迷惑。
是啊,贺伯伯的表现为什么会跟上辈子不一样?是她回来后有哪里跟上辈子不同吗?
顾长宁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的扯了扯林君则的衣袖,小声问道:“我问你个问题啊……”
“嗯?”
“如果有一个人,原本与你没有什么来往,却在遇见你之后,突然变的热络起来,这是为什么?”
“……什么意思。”林君则听得云里雾里的。
“就是……”顾长宁拧了拧眉,在想该如何说,林君则也不催她,只静静在一旁等着。
“我这么说吧,假如有一户人家,这家的男主人去世了,家里只剩女主人跟两个年幼的孩子。”
“嗯。”
“这户人家有一个邻居,男主人生前曾帮助过这个邻居的忙。”
“嗯。”
“但是男主人死后,这个邻居从未上过门,也没有什么表示。”
林君则提了提眉,还是没弄懂她想说什么。
“……但是很奇怪的,在这户人家的两个孩子上山捡拾柴禾遇见这个邻居以后,他就变得热情多了,还将猎来的一只猎物送给了这户人家。”
林君则皱眉听着,心里也觉得哪里不对。
“你说这是为什么?”
“这……”林君则被问倒了,他也不是那人,怎么知道为什么。
他刚想说也许就是因为人家遇上了那两个孩子,想起男主人生前的帮助,心里有愧,才决定帮一帮的。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压低了声音问:“那个邻居,是做什么的?”
“自然是……”顾长宁正要回答,下一刻话音戛然而止。
她刚想说既然故事里说了对方将猎来的猎物赠予那户人家,邻居当然是猎户了。
然则下一秒,她想到贺伯伯的真实身份,心里悚然一惊。
他可是人拐子!
林君则半天没等到她的答复,再一想到顾长宁方才话里说的那户人家情况与他们家差不多,心中便有数了。
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可以猜到为何他们会被迷昏抓起来了。
那位邻居,多半跟这些拍花子有关系。
顾长宁不知他心中猜想,就算知道也只能暗道一声差不多了。
她想起来上辈子自己躲在家里好几个月不出门,自然也就没有跟今生一样在山上遇见过贺伯伯。
而她隐约记得似乎在阿爹“死讯”传回来后的半年,贺伯伯就带着贺伯母离开了杏花村,说是两人年纪大了,趁着现在还能走动,还是想回家乡安度晚年。
“原来是这样……”顾长宁抽了抽嘴角。
合着不管她有没有去送那碗扁食,自己都是人家的目标啊。
思及此,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无感叹的说:“长的太好看,本身就是一种罪过啊。”
林君则:“……”
他竟无言以对。
小孩精力不比大人,到这会儿也没人撑得住,再加上他们被抓来几天,正在逐渐接受目前的处境。
于是可以看见靠在墙角原本坐成一排的孩子们如今各个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忘了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酣然入睡。
就连顾长宁跟林君则的眼皮也是渐渐合上,呼吸变得沉稳绵长。
日出月落,朝阳冉冉升起,顾长宁在睡梦中被院子里的动静闹醒,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惺忪睡眼,困倦的坐起来,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是在何处。
直到她视线触及到屋里的摆设后,昨日发生的事才猛地跳出脑海,顾长宁坐正了身子,打了个哈欠,目光投向木门。
其余人也同她一样被院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拖动在地的声音吵醒,纷纷坐直了起来,朝木门看去。
“吵什么吵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奶娘,你是死的啊!还不快将那些没有规矩的下人都拖出去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