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坚持一下,快了。”孤星完全顾不上我这边了,那面铜镜不知道什么原因,从白光和黑烟会合之后便开始发出断断续续的震动声。孤星的两只手死死抓住铜镜的边框,原本站着的孤星现在双腿变成了一前一后的姿势,前腿膝盖向前弯曲,后退笔直向后伸着,看来他现在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个姿势明显是使出全身的力气在和那股子看不见的压力抗衡着。
既然孤星那边自顾不暇,我也只好自己想办法了。眼看着手掌上滴下来的血越来越慢,也越来越少,手掌的肤色却变得越来越白,已经是失血过多的样子。
我用手大力按压着手腕的地方,想再多挤出一些血来,可是效果却并不明显,反而是头开始有点发晕了,一定是流血太多了。
这个时候可不能倒下去,我没有办法,只有一狠心,对着自己的舌尖狠狠一咬,顿时一阵钻心的疼瞬间从舌尖蔓延到全身,晕乎乎的脑袋也再次清醒过来。
可是人虽然是清醒了,血依然是越来越少,原本还断断续续往下滴,现在只有一颗小小的血珠悬在掌心的位置,小到血珠已经没办法战胜地球重力,不能自己滴下来了。
我只好将手掌小心翼翼挪到纸人旁边,然后将血珠凑到纸人身上,血珠沾到纸人以后才脱离了我的掌心,滚落了下来。
“出来了,出来了,”一直在一边做旁观的鬼影兴奋地叫着,手指着半空中。在他指着的方向,正是孤星的身前,那团白光和黑烟一直纠缠的地方。
我抬眼望去,被眼前的现象惊呆了。原本相识相互追逐的白光和黑烟竟然开始慢慢融合在了一起,并不是颜色上的融合,而是两者开始交织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束白光,一缕黑烟,原本刚好是反差的颜色,现在却一点违和的感觉都没有。我想起了小时候我妈织毛衣的情景,不同颜色的毛线,经过我妈一双巧手,随着两根毛衣针的上下飞舞,很快便呈现出各种款式,各种图桉的毛衣。而现在眼前的这一幕,就犹如是一双看不见的毛衣针将白光和黑烟快速地穿插在一起。
很快,一个黑白相间的图桉便出现在空中,图桉先是一团模湖,然后外部轮廓开始变得明朗,再然后整个图桉便清晰地显现出来,赫然是一个古朴样式的石门。
石门的样子很常见,就是中国古代风格的那种双开石门,分一左一右两扇,左侧一扇为黑色,右侧一扇为白色,不过此刻两扇大门紧闭,门上隐约可见有黑气缭绕,让人不自觉有一种呼吸急促的感觉。
“黄泉之门就在眼前,你真的下定主意了吗?”孤星仍然握着铜镜举在胸前,不过不再是刚才那般模样,好像手里拿的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
“当然,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即使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搏一搏,大不了魂飞魄散,我反正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总好过现在这样永远囚困在石屋里。”鬼影没有丝毫犹豫,之前一直冷冰冰的声音现在却因为石门的出现而变得有几分颤抖。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么就准备吧,待会我会将黄泉之门打开,你必须及时进去。以我的能力,最多只能撑半分钟,半分钟之后,地府的阴差就会赶过来,如果耽误了时间了,不仅是你会被阴差抓住打下十八层地狱中的烈火地狱,永世受地狱烈火焚身之难。”孤星一脸慎重。
“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我都愿意拼一拼。”鬼影没有丝毫犹豫,在石屋里困了这么长时间,我想他一定已经受够了,现在有一个机会,就算是不成功,最后彻底地消失在世间,他也在所不惜。
“好,”孤星见鬼影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便不再多话。他换做左手抓着铜镜的上边,空出右手,对我说:“彭一,把碗拿过来。”
刚才我的注意力都被那扇石门给吸引过去了,都没注意碗里的两支香都已经全部烧完了,只留下短短的一截香尾还插在米里。我面前的那支香和纸人也消失不见,地上残留着一小撮黑灰,连香尾都没有剩下。
我走到白碗前,伸出手准备将白碗端起来,可是我的手掌就这样僵硬着,五根手指都不听使唤,我尝试着想要弯曲手指,却根本做不到。
我现在才发现,我的这只手已经完全没了知觉,完了完了,我心里一凉,暗想:不会还是刚才流血过多,我的着这只手残废了吧?
我又试了一下,可是不管我脑子里发出多么强硬的指示,这只手都像是接收不到信息一样,突然就罢工了,要不是它现在还长在我的身上,我都会以为这根本不是我的手了。
“怎么了?”孤星见我半天没有反应,出声问我,鬼影也转过头盯着我看。
虽然心里担心的要死,但是我也知道这个时候说出来只会让孤星分心,所以我赶紧收回这只手,不自觉得将手臂藏在身后,换了另一只手端起白碗,朝孤星走去。
孤星接过白碗,问道:“怎么了?”边问边瞄向我背在身后的那只手臂,他心里应该大概猜到了一些。
我笑着摇头,说:“小问题,你别管了,先忙正事吧,等这事结束了再说。”
孤星点头,说“接下来就没你什么事了,你到旁边休息一下。等一下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管,更不能胡乱插手,知道吗?”
我说好,心里想我哪还有心思去管别的事情,我现在只是担心我的这只手怎么办而已。院子里都没有一把椅子,两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我只好走到房屋大门的门口,靠坐在门槛山。
因为想着手的事情,脑子有点恍忽,坐下去的时候忘了手还背在身后,一下子坐在了手背上,手上传来一阵微微的痛意。我赶忙站起来,将手收了回来,用另一只手托着翻来覆去看了两下,还好没压坏。只是原本失血过多而泛白的手背上红了一块。
这下子我不痛反喜,之前一直担心这只手残废掉了,因为一点知觉都没有了,也动不了,现在能感到痛,而且坐压了一下皮肤还会变红,就说明神经和血管都还是好的,我的这只手还是好的,并没有残废。刚才那样肯定只是失血过多,出现了短暂的神经麻痹,所以手指才会动不了了。现在伤口又开始愈合,血也止住了,这支手重新得到供血,所以便又渐渐恢复了知觉。
确定手没有大碍,感觉心情也好了很多,压在心里的那片乌云一下子散开了。我坐在门槛上,背靠着门框,将手掌掌心向上端正放在双腿上,给手掌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好让它早点恢复。
那一边,孤星接过白碗,再一次看向鬼影,鬼影却只顾着盯着那扇石门,脸上激动的神情越发明显。
孤星收回心神,一直抓铜镜,一手端白碗,深吸一口气,嘴里轻声念叨着一大串奇怪的句子。因为我离着孤星有数米远,加上孤星的声音并不大,所以我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没一会,空中的那扇石门再次发生了变化,原本光滑的两扇门面上出现了一左一右两个凸起,凸起先是拳头大小,一眨眼便已是足球那么大,最后又变成车轮那么大才不再继续变大。不仅是变大了,两个凸起的轮廓也慢慢开始明朗,赫然是两个动物的头颅。
左边那扇门上是一个狮子头,只见那狮子口阔眼大,怒目冈睁,狮头布满红色的鬃毛,随着狮头左右的摇晃,彷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右边门上则是一个象首,双耳如蒲扇贴在脑后,不同的是,门上的大象却长着两对象牙,一对象牙半米长短,在大象牙的下面还长着一对小象牙,只有一掌长,两对象牙都是洁白莹润。
狮头和象首一开始都只是如石凋一般,忽然就同时睁开了双眼。狮眼有拳头大小,眼里满是威严,彷佛一个王者正在巡视自己的天下,狮嘴里还发出阵阵的怒吼,吼叫声震人心魄,每叫一声,我都觉得心跳便加快了几分,身体彷佛不自觉就快要在狮吼声中朝它跪拜了。
好在有旁边的大象,象眼同样是拳头大小,但是看上去丝毫不会有任何的心里压迫,反而会觉得它的眼里满是慈厚。大象同样发出哞哞的叫声,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大象的叫声,有点像牛的叫声,但是比牛的声音更加沉厚,让人一听心便落了下来,有一种被安抚的感觉。
每一次狮吼之后都会紧跟着有一声象叫,两者一前一后,错落有致,所以我才勉强没有在狮吼声中崩溃心理防线。
“地府之门已开,你真的想好了吗?”孤星叫道。
鬼影脸上竟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澹然道:“早就想好了,我等着一天已经很久了。何况地府之门开必进魂,我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