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不愿意等,连一天都不愿意等,就算是孤星提醒过他,未必能顺利帮他投胎转世,他也在所不惜一试。
既然他迫不及待,孤星也不迟疑,只见他弯腰将手上一直捧着的蜡烛放在院子的空地中间,院子瞬间被烛光洒满。孤星走到旁边的那间小平房,平房的门一推就开了,他径直走了进去。
外面又只剩下我和对面年轻人的亡魂,我心里害怕,不由往小平房的方向悄悄退了两步,想给自己找点安全感。
亡魂冷冰冰地说:“你放心,既然你的朋友答应替我做法事,我就不会伤害你。”看来我的小动作都落入了他的眼里,我不好意思地谄笑两声,掩饰我的尴尬。
很快,孤星就从平房里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只大白碗,晚上还盛着大半碗米,与碗口齐平。
孤星将白碗端端正正摆在蜡烛前面,从身上掏出三支香递给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给我,但是也没问,孤星肯定会直接告诉我。
果然,孤星下一刻就对我说:“你去把这三支香点燃,插在碗里。”
我微微一愣,孤星给我一个直接照做的眼神。我走上前,半蹲下来,两手拿着那三支香的香尾,将香头放在蜡烛的烛火上,很快香头就烧了起来,我刚准备将火苗吹灭,孤星及时出声,说:“别用嘴吹,用手扇灭就好。”
还好我一口气没吹出去,心里想如果用嘴吹,肯定是犯了扇灭忌讳,所以孤星才及时阻止我。后来我才知道,烧香还真有不少讲究,其中一点就是不能用嘴吹,因为古人认为嘴和叫一样的,都是不洁的身体部位,嘴里有唾沫,脚天天沾地,所以用嘴向香吹气是不尊重和不礼貌的行为,而手不一样,手离地,手上也没有其他东西,所以手比嘴和脚都干净。
其实这只是古人的看法,放在现在来说不一定对,但是这个时候不是和他们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况且不管是鬼魂还是阴阳术士,绝大多数骨子里都守得是传统礼法,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千百年来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不能以科学来解释,在科学里认为人死灯灭,也根本没有鬼神之说。
经孤星这么一提醒,我也暗暗告诉自己要小心自己的每一个动作,万一要是一不小心惹怒了对方,就算有孤星在,我百分之百相信孤星肯定能对付得了对方,但是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我两手恭恭敬敬地握着香尾在白碗前站定,然后很自觉地捧着香朝蜡烛的方向九十度弯腰鞠了三个躬。其实我本来想朝着一边还飘在空中的亡魂直接鞠躬的,可是转念一想,那样的画面又太滑稽了,于是便折中了一下。
趁着鞠躬弯腰的时候,我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对方,可是因为看不见他的面目表情,也就看不出来他的怒气有没有减少一些。
鞠完躬,我将三支香插进碗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三支香太长了还是碗里的米太滑了,香没办法插正,我手一松开,三支香便分散倒向不同的方向。
我试了几次都是这样,心里便有些着急,不能到了这个环节再出岔子,那边对方肯定会以为我是故意的再迁怒于我。可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急便越出错,我一个不留神,三支香里的其中一只没握住,直接倒了下来,掉到了碗外面。
我心道不好,没等我反应过来,一阵阴风在身后瞬间向我袭来,我一动不动,唯有紧紧握住另外两只香,不管怎么样,另外两只不能再掉了。
“你,”对方的怒气值再次升高,身形一闪便向我扑来,看那架势,恨不得将我活生生撕成碎片。
孤星的注意力一直在关注点香的我,但是也没有完全放松警惕,在那支香倒下去的瞬间他便动了,速度一点也不比对方慢,当对方快要扑倒我面前的时候,孤星刚好赶到,整个身体挡在对方面前。
或许是知道孤星的厉害,对方见孤星护着我,并没有失去理智得向孤星出手,一双卡白且干瘪的手掌在孤星眼前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对方的脸,虽然我在石屋中已经看过他的尸体,但是那时的他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而现在他却站在我的面前。
很清秀的一个年轻人,看不出具体的年纪,可能要比我大一些,但是我知道,如果他还活着,可能就是几十年或者几百年的老怪物了,我自然不能将他当成同龄人来看。
只不过,现在他原本清秀的脸上布满煞气,五官都因为怒火而拧成一团,再加上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一阵阵阴气,换了任何一个普通人估计都没胆量与他正面对视。
“你刚才都看见了,他这是故意羞辱我。”对方朝着孤星怒道,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盯着我,与他对视的那一刹那,我就觉得身体里的血管都快要冻成冰了,我连忙转过脸去。
孤星澹澹地说:“我之前就说过,这场法事会简单一些,这碗米是我刚才在厨房里找出来的,并不是我平时自己准备的,香插不住也是情有可原,并不是他有意为之。”
不等对方答话,孤星转过身将那一支倒下的香捡起来,然后对我说:“快把手伸出来。”
我不敢有丝毫迟疑,将剩下的两支香用一只手拿着,将另一只手伸出来,掌心向上。
孤星用指尖在我的掌心轻轻一划,我感到一丝微微的痛意,掌心已经被划开了一条头发丝样的口子,鲜血顺着口子流了出来。
我见出血了,条件反射得想把手缩回来,孤星一把抓住我的手,不让我动。他快速掏出一张符,迎风一挥,符便无火自燃,烧了起来。孤星将符扔进碗里,符很快便剩下一小撮灰尽。
孤星伸出手掌,连米带灰抓了一把,然后敷在我还在冒血的掌心上,只听呲的一声,我的掌心腾起一缕黑烟,吓得我急忙想要甩手将手上的东西甩掉,孤星牢牢抓住我的手掌,没让我动。黑烟便散去了,再看那把米,全都变成了暗红色,像是被我的血给浸透了,染成了红色。
“好了,把米还放到碗里,”孤星将他手上的那支香也递给我,说:“去把香插好,这次小心点。”
这次我不敢大意了,慢慢得,再慢慢得将手里攥着的染满了我的血的那把米放到碗里,一粒都没有撒出来。将米放好,刚好又变成齐碗口的一碗米,平的像似刀切过一样。
我将三支香插在碗的正中央,这下子没出现状况,香尾插到米里以后,三支香牢牢地树在那里,纹丝不动。我见香总算是插住了,心里才松一口气,回头看向孤星。
孤星却没有看我,手上正忙活着。他拿出一张黄纸,将黄纸对折,一只手捏着对折的部分,另一只手快速地在黄纸上横竖撕了几下,再将黄纸展开,黄纸便撕成了一个人形。
“手上的口子还在流血吗?”孤星看向我刚才被他划开的那只手问道。
我抬起手,看了一下,说:“还在流,不过少些了,小事,估计一会就不会流了。”
孤星说:“手拿出来,还要用一点你的血,省的还在再给你划道口子。”
“**,怎么今天和我的血杠上了,那可是鲜血啊,真当不要钱的啊。”这话我可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想想。
“你刚才说的血祭,不会就是用我的血吧?”我预感到不妙。孤星眼里透着“你以为呢”四个字,我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年轻了,一开始他们俩说血祭的时候,我便猜到和血有关,但是我一直以为是用孤星的血,没想到还是要我的血。
“这次要多少?”我心里瘆得慌,将还在流血的那只手掌张开,掌心朝上,避免手上的血滴下来。现在真的是一滴都不能浪费,这次回去一定要吃两只老母鸡补补。
孤星安慰我说:“一点点就够,你别担心,”,然后他看了一眼我的手掌,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我心凉半截,他说:“这点血还不够,你在挤挤,再挤点出来。”
我欲哭无泪,说:“你就说要多少吧,也好让我心里有个数啊,你这样我心里没底啊。”
孤星拿起那张纸人,说:“必须把这张纸人全部浸透了才行。”
“这张纸人巴掌大,就算全部浸透了我觉得也要不了多少血的,你看看我的手掌,掌心里有这么多血,我觉得差不多了,要不你先试试。”我说。
孤星将纸人平摊在手上,对我说:“好吧,你把手伸过来,将血慢慢滴在纸人上,注意必须全部滴到,不能有遗漏的地方。”
我本想取个巧,用血抹在纸人上,这样肯定用不了多少血,谁知道孤星让我必须将血滴上去,还必须全部滴到位,这得要多少血啊。我现在不仅是手在滴血,心里也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