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电话?"她仿佛好奇似的看着他,其实看着他这淡淡的表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单萦。"他并未隐瞒。
"她应该是找你有什么事吧?"她笑着说:"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正好,你出去接电话。"
说着,她便做势要躺下。
而顾南希却没有出去,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头后有伤,不要乱动,直接在她面前按了接听键。
电话里,单萦说,前几天听说季莘瑶出了事,想要过来看看,却被单老阻拦住,怕她过来反而帮了倒忙,现在听说季莘瑶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单老便打算带单萦一起过来探望,问他们是否方便。
单老说要过来探望,顾南希必然不好拒见,单萦既说是单老要过来,便也没有给他们拒绝的机会。
在顾南希表态之前,季莘瑶小声对他说:"不用太在意我,我没关系。"
顾南希抿唇,只看了她一眼,便对电话淡淡道:"医院人多杂乱,单老又年事已高,在酒店多休息才是,等莘瑶出院后,我会带她亲自登门拜访。"
那边的单萦似乎因为他这直接了当的拒绝而愣了一下,有那么一会儿没有发出声音,这边顾南希便已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后,便陡然瞟见季莘瑶双眼正怔怔的看着他。
"老公..."她动容的忽然娇声唤了他一声,她很少会用这种甜腻腻的语气,像个又依赖又缠人的孩子。
然而这第一次如此娇气的叫他,倒竟让他十分受用,轻笑着拂了拂她额前常常会贴到额头上的碎发,眸光温暖柔和,倾身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好了,你现在还太过虚弱,醒来这么久,该睡了。"
"你也该睡了。"她睁着双眼,手固执的贴在他的掌心里,不舍得分开,又看着他的憔悴,想到他也许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过。
"我看着你睡。"他将她的身体重新放平,声音温和。
季莘瑶想要劝他也去睡,眼角的余光瞥见病房的窗边有一排沙发,便没有再多说什么,顾南希不是孩子,他当然懂得照顾他自己,前边几天是她没有度过危险期,所以他才彻夜无法入眠,而现在,或许只有她睡了,他才能安心的好好睡一觉。
由是她干脆闭上眼,任由身体没来由的疲惫再次席卷了她,沉沉的睡去。
再醒来时,才发觉天色已暗,仿佛她这一觉并没有睡的太久,最多只有两三个小时。
刚一睁开眼,便缓缓侧过头,看向沙发的方向,果然顾南希已是十分的疲惫,已靠在那沙发里闭眼沉睡。连日来工作的奔波,已经是操劳万分,现在又彻夜不眠的在医院亲自照顾她,这让她心里有几分过意不去,但看着他睡着时的样子,不免弯唇浅笑,想要起身去给他盖一件外套,却是怎么都没有力气起来。
失血过多,有这么严重么?
浑身都软的像棉花一样!完全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
她有些无奈,只好看着顾南希睡着的样子,在心里暗暗叹息。
此时已了无睡意,又因为脑袋不能太过偏转,只好一直斜着眼珠看着顾南希的方向,直到觉得眼睛有些累了,才转回眼,看着天花板。
忽然,隐隐的有一丝轻微的房门开启的声响,她略垂下眼眸,看见一道清丽的身影走进来,那人一身看不出牌子但却是料子极好的运动装,头发高高扎成利落的马尾,姣好的面容,清致的模样,静静的走进病房,是单萦。
季莘瑶有些疑惑,单萦是在被拒绝之后,一个人过来的?
见她走进来时,目光朝病床这边望了一眼,季莘瑶不动声色的闭上眼,直到隐隐听着很轻微的脚步朝着窗边走去,莘瑶将眼睛微微睁开一丝细缝。
单萦安静的走到窗边的沙发旁,低头看看睡着的顾南希,瞥见他的西装外套正搁在沙发背上,便轻手轻脚的取下,又小心翼翼的为他盖上,动作很轻柔,使得疲惫沉睡顾南希竟没有一丝察觉。
替他盖上外套后,单萦又看了他一会儿,才转过身,缓缓走向病床边。
季莘瑶再度闭上眼,却只觉得耳边安静了许久,不禁睁开眼,却见单萦依旧站在床边,满是灵气的剪水双瞳正盯着她看,眼中有几分打量,有几分怀疑,也仍有几分玩味。
说真的,季莘瑶很不喜欢她这种眼神,虽然似乎没有什么恶意,可她就是不喜欢。
她蹙了蹙眉,与单萦沉默的对视,很显然,单萦早就知道她醒了,就这样一直看着她,什么意思?
"不请自来,别见怪哦。"单萦笑着微微俯下身,以着只有莘瑶能听见的声音低低的说。
季莘瑶亦是对她微微一笑,同样轻轻的说:"哪里,单小姐亲自来探望,已经折煞我了。"
单萦盈盈一笑:"我是背着爷爷偷偷来的,特地来看看你,看你受伤这么重,也帮不上什么帮,我这里有一个平安坠,送给你当礼物吧。"
说罢,便不容分说的直接从脖子上取下一条由精美的红绳吊着的银项坠,那银项坠并不大,仅有中指指甲的大小,但看起来却是年代久远,上边刻着的画纹仍保存的极好,那画纹看起来十分复杂。
单萦将那条平安坠放到她病床边的白色桌子上,轻声说:"希望你早日康复。"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礼物,还是不要了吧。"季莘瑶看着单萦那毫无半点恶意的眸子,由衷的说。
"这是我的心意。"单萦歪着头,对她浅浅一笑,然后又对她眨了眨眼:"我爷爷还不知道我自己一个人又偷跑出来了,我得赶快回去,季小姐,我们还会再见的"
话落,转身便直接离去。
病房中再度归于安静,耳边只有顾南希平稳的轻浅的呼吸。
那条平安坠被放在床边的桌上,她想要起身去看一看那条平安坠到底是什么东西,却怎么都起不来。
原谅她从来都不是心地纯良相信一切真善美的那种只有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小白女主,打从单萦出现后她就没把单萦看的太单纯过,何况那日在接风宴上单萦的那些话,看起来漫不经心,确实字字珠玑,如若这样还是没有目的,那才是怪事。
所以莘瑶无法理解单萦为什么特地要将这条项坠送给自己,那上边应该没有平安二字,怎么会是什么平安坠?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像是猫爪子在挠着她的心一样,让她根本无法安然的躺在这里,忽然一股坐气的用手臂支撑起身体,勉强刚刚起来一些,便再度跌躺了回去。
反复努力了许久,终于勉强靠近了床边,那桌子与床之间大概有半米的距离,她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那桌上的银项坠在哪里,却是手刚上搭在那桌上,还没摸到,便整个人直接从床上翻了下去。
"啊..."痛——
身体"嘭"的一声狠狠的落地,脑袋和脖子也因此而扭了一下,顿时疼的她眼泪瞬间袭满了眼眶,只觉得这辈子所有的疼痛加在一起都没有这次疼过,原来受伤时候的疼都不及现在那伤口那附近的皮肤被扭到时候的疼痛的万分之一!
最让她懊恼的事,当她从床上掉下来,屁股着地脑袋撞到桌角的那一刻,顾南希便听到她这边的声音,募地睁开了眼睛。
季莘瑶此刻真希望时间倒转回一分钟之前...
现在...可真的是...
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怎么摔下来了?"顾南希一看见她摔在地上,马上起身走过去,一手环过她的脖子保护她的头颈间的伤,另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起。
季莘瑶有些不大好意思,又有点尴尬的咧着嘴朝他笑笑,但头颈之间的剧痛还是让她笑的有点勉强,顾南希本是紧皱的眉因她这番表情而轻叹,将她放回到床边上,又扶住她的身子,细心检查了一下她头颈之间的伤,见只是轻轻扭到,没有扯到伤口,紧皱的眉才微微松开了些许。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严肃的看了她一眼。
她轻轻抬起手,抓了抓头发,呵呵笑了笑:"我就是,刚刚翻了一下身..."
"不是告诉过你,不能乱动,下次想要翻身,直接叫醒我,别再自己一个人逞强。"他的眼底尽是严肃和认真,又看见那一副尴尬的像是丢脸了很很懊恼的表情,对她既是责备又是无可奈何,扶着她躺下。
"我是看你睡的那么香,不好意思叫醒你。"
他低叹,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窗边的沙发,看着那件被他刚刚推至一旁的外套。
"谁来过?"他忽然问。
季莘瑶抬眼,看着他转回来的眼眸。
傍晚的晚霞透过VIP病房明亮的玻璃窗映入,初冬的风吹过树稍传来微沙之音。
然而同时,顾南希的目光便在她床旁的白色桌上顿住。
他的眸光那么异样,如深海旋涡,瞳色深沉,深如黑夜没有尽头,声音很轻很轻:"是单萦?"
果然,那条所谓的平安坠一定是与单萦和顾南希之间有关的东西,当顾南希只需看一眼便可知道是单萦来过时,季莘瑶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如实说:"是,单小姐来过,她说,知道我受伤却不能帮什么忙,所以送我一条平安坠做为礼物。"
说完这些,她双眼注视着顾南希的脸,见他眼神已无任何波澜,仅是看了一眼那条项坠,伸手拿起,在手中似是在把玩。
"这不是平安坠,也不适合你,找时间还给她,或者扔掉。"他淡淡的说了一句,便半无留恋的将那条银项坠放回桌上。
有那么一瞬间,莘瑶仿佛在顾南希的眼中看到一丝寒霜,却仅仅是那么一瞬,那份冷意便已消逝的彻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