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赵雪儿和窦红霞天没亮就起了床，蒸了几个玉米粑作为早饭。

待洗漱完毕，玉米粑刚刚蒸好。

此时，天也蒙蒙亮了。

一人拿了一个，剩余地等小孩们起床了吃。

这土灶刚刚烧热，哪怕火熄灭了，依然留有余温，刚刚好能够温着玉米粑，也不怕变凉。

两个人各自背起一个竹篓，边吃边出了门。

她们要去往山里，摘橘子。然后还要去镇上的黑市，卖橘子换钱换票。

如今，赵雪儿手里也只有上次卖蜂蜜剩下的一块多。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她想给大家整身暖暖的袄子穿。

吃饱之外，还要穿暖啊。

借着微弱的晨光，赵雪儿和窦红霞一步步走进山林里。

突然有早起的鸟儿，扑腾着翅膀从树枝上惊起，搅乱了清晨山林的宁静。

窦红霞勐然听见鸟叫声，骇了一下，向后退了几步。

但是，当她看见赵雪儿沉稳的背影时，心里又涌现出无穷的勇气来。

她快步走了几步，跟上赵雪儿的步伐。

这孩子，总是能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

越过后山，还要再往西边更深的山林而去。

本来因为天冷而有些哆嗦的身子，随着翻过一个又一个小山坡而变得暖和了起来，手脚都不再冰凉了。

终于，在一个小山坡上，赵雪儿停下了脚步。

“姨，我们到了。”

天光乍现，日光从东边倾斜而下，阳光调皮地在赵雪儿的发丝和脸上舞蹈。

她直视前方，眼里充满了光。

窦红霞看着此刻赵雪儿的模样，似乎愣住了。待听见她说话的声音，才醒过神来，看向前方。

印入眼帘的都是灿烂的橘子。

两人没有再磨蹭，抓紧时间走到橘子树下，开始奋力地摘着橘子。

矮枝丫的橘子全被她们摘光了，两个竹篓还没满，还有高一点的橘子没摘。

“雪儿，你坐我肩膀上，我把你抬起来摘上面的橘子。”

窦红霞蹲下身，就要让雪儿坐上来。

赵雪儿迟疑了，她再怎么说都有十多岁了，这重量可不轻。

而且摘下来也不好将橘子放入竹篓里，这东西可摔不得。

“姨，你能把我举起来吗？”

窦红霞双手握着雪儿的腰试了试，一下子就将她举了起来，她其实一点都不重。

赵雪儿手一伸，就摘下了一个橘子。

窦红霞又将她放下，然后她将橘子放入竹篓。

如此反复了几次，竹篓几乎要满了，她们才停手。

用提前准备好的旧衣服将竹篓口遮住，两人背着橘子开始下山，去镇上。

下山的路并不轻松，不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吗。

尤其是，她们还背着东西。

一路上，两个人互相搭把手，搀扶着下了山，直到走到通往木桐镇的大路上。

...

木桐镇，此时将将苏醒。

有穿着制服的工厂职工人员，骑着自行车赶去上班。

国营饭店以及供销社等店铺的门口，刚有店员拿出钥匙将门打开。

路上还能看见斜挎着包，准备去上学的学生身影。

这是窦红霞第一次来镇上，看稀奇一般地打量着街道四周。

心里暗道，城里人果然不一样。

赵雪儿脚步没停地，向着天桥那边的黑市而去。

天桥下，早早就有人了，都是等着买东西或者卖东西的人。

“姨，先将脸包住，我们再过去。”

还未走到天桥下，赵雪儿却是停了下来，从竹篓里拿出布递给窦红霞。

两个人将脸包住，只露出眼睛，才走到天桥下。

有人看见她们走过来，扫了一眼她们背上的竹篓，低声问她们是要卖什么。

赵雪儿没有立即问答，而是直接从竹篓里拿出一个橘子剥开，给了那人一片橘子瓣。

“刚摘的，新鲜的橘子，保管甜。”

“嚯，还有这好东西啊。”

那人接过橘子瓣放进嘴里，酸甜的果汁刺激着他的味蕾。

他的眼睛在赵雪儿手里已经剥开的橘子上扫了一眼，看样子还想再尝尝。

赵雪儿将橘子递给窦红霞拿着，可不能再给他尝，再要吃的话，那得买。

那人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鼻子，悻悻地收回目光，询问橘子怎么卖。

“三毛一斤，有票的话就一毛五一斤，什么票都行，最好是布票和油票。”

赵雪儿开口说道。

“你这丫头倒是会做生意啊。”那人一听，挑眉笑了。

赵雪儿皱了皱眉，看向那人的眼睛，这不就是上次买蜂蜜的那个人吗。

虽然脸被挡住了，但这鹰一般精明的眼睛，她还记得。

“丫头，这样吧。一毛钱一斤，我全收了，外加给你两张壹市两的食油票，三张壹市尺的布票。”

赵雪儿一听思索了一下，这价格还算公道，关键是有票啊，于是她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这橘子还要称一称有多少斤。”

那人扫了她们一眼，就知道她们没有称。

窦红霞有些担心，拉住赵雪儿，警惕地看着让她们跟着一起走的男人。

“放心，做我们这一行的都认识我，叫我吴爷就行。”

虽是这样说，一路上窦红霞都极为谨慎，观察四周的路段，就怕遇见坏人。

七拐八拐地，终于在一个院门前停了下来。

吴爷极有节奏地敲了敲门，门内有人响应，两个人对了暗号，门才打开。

进了门，院门就立马关上了，吓得窦红霞伸手就要扒开门，被吴爷给挡住了。

“别闹，我们这是怕被便衣给发现。”

说完，他又对着之前开门的那个年轻人开口道，“小李，去拿称，称橘子用。”

赵雪儿拉过窦红霞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抚道，“姨，你别担心，上次我卖的蜂蜜就是他买的，应该靠谱。”

吴爷一听这话，压低嗓音笑了几声，“你这丫头倒是好眼神。”

这时，称拿过来了，也不再多话，开始称橘子。

“两个竹篓的橘子，一共有四十五斤。丫头，将钱和票收好咯。”

吴爷也很干脆，立刻拿了四块五和票给她。

赵雪儿接过，藏在了衣服里面。

“以后还有什么好东西，都可以来找我。我经常在天桥那边转悠。天桥那儿没看见我的话，就来这儿，敲门对暗号都记住了吗。”

背着空荡荡的竹篓，正准备离开时，吴爷叫住了她们。

赵雪儿心里一喜，这以后就不愁东西没地卖了。这吴爷，应该是有自己的门道的。

隔着一块布，都能看见她脸上顿时迸发的灿烂笑容，“谢谢吴爷，您以后叫我雪儿就行。”

这会儿，“您”都带上了，可见她的喜悦。

吴爷，“啧”了一声，“你这丫头。”

等她们离开了，院子里，小李疑惑地问道，“吴爷，你怎么这么照顾她们啊?”

吴爷笑了笑，“那丫头的眼神，让我想起自己的小时候。”

坚韧不拔，不服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