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后道：“就因为一句先皇后活说，她就不会有机会，为了这么一句话，她就动了歪心思，筹划着要害了先皇后。唉，都怨我，刚得知那些宫人，往石舫里送油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不过是给那些漆器，还有廊柱上上油呢。没想到……没想到……”说到此处，拿着帕子，握着脸，哭了起来。

听到哭声，傅蓉儿转身起来，道：“母后，您先别哭了。这件事，您同皇上说了么？”

董后拿帕子抹着泪，道：“没敢说，一开始，我是怕，皇上知道后，连我一起怪罪，先皇后刚薨的时候，皇上都叫人把湖给填了，你想，皇上要是知道我知道了有人往上送油，却没有提醒先皇后，皇上岂能再饶我的命？后来，曦妃她也没了，我以为，说不说，也就不重要了。我那时，管着宫里的大事小情，暗地里，把当初参与其中的人，都一并处置了。”

傅蓉儿苦笑道：“既然这样，也就不说别的了。您既然已经把当初参与进来的人，一并处置了，那臣妾也就不再奢求什么了。”

董后，拿着帕子，抹着泪，道：“蓉儿，你真能原谅本宫么？”

傅蓉儿长叹一声，道：“母后，您问心有愧疚的人，是先皇后，是皇上，是瑱王殿下，臣妾没有资格替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说原谅您，或是不原谅您。”

董后拿着帕子的手，一松，望向傅蓉儿。

傅蓉儿苦笑一声，道：“母后，先皇后的薨逝，您也好、臣妾也好，还有当初的许多宫人，还有瑱王的身上，都是有责任的。可是，谁也不能说，先皇后便是因谁而死的。”

董后轻叹一声，道：“谁都有疏忽，谁都有过失，细究起来，每个人都有他的罪愆，可是，没有一个人该是偿命的。”

傅蓉儿点了点头，道：“唉，将来，到了地府，再都向先皇后请罪去罢。臣妾有的时候，也在想，如果不是自己招惹了瑱王，先皇后那时，不会不带我出去的，不会让当时的救治来得那么迟缓的。也许，先皇后就还有救。”

说着，抬起手来，拿自己的衣袖，便要拭泪。

董后看在眼里，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傅蓉儿。

傅蓉儿拿着帕子，拭着泪，望着眼前的董后，心里又忧又喜。

喜的是，终于知道先皇后之死的前因后果，虽然，真正该去报复的人，已然死了。往后余生，她可以安安稳稳地过她的小日子，不用再多说些什么，也不用再做些什么。

只是，她的日子，真的能够安稳得了么？怕是不能罢！

按董后的说法，她的余生形同拘禁。只为了让她们去保守那个，她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秘密。

既然是拘禁，即使还是在瑱王府里，怕是与瑱王不能时常见面吧。

想到此处，傅蓉儿连连摇头。

董后语带关切地道：“你怎么了？”

傅蓉儿道：“不知道殿下那边怎么样了。”

董后笑道：“别怕，又不是外面百姓家里，觉得儿子哪里做得不对了，就连打带骂，没个安生。本来，宫里就没有打皇子的板子，更何况，又是封了王的。最多不过是跪上一跪，写份请罪的呈文，也就罢了。”

傅蓉儿低垂着头，道：“这会儿，要能去看一看，便好了。”

董后噗嗤一声，笑道：“这可是新嫁娘，舍不得了。”

傅蓉儿脸上一红，道：“这个时候，母后还拿我取笑。”

董后道：“往后，咱们能这么说话的机会，也不多，自然是能说笑些，便说笑些了。”

傅蓉儿深吸一口气，道：“臣妾现在可是高兴不起来。”

董后道：“你骤然知道先皇后的死因，凭你对先皇后的心，你自然是高兴不起来的。你这个性子，唉，真不知道，后面的日子，你要怎么熬煎呢。”

傅蓉儿长叹一声，道：“慢慢熬着吧，有红芸姐姐在，臣妾可以跟她学做绒花。做点什么，便是解闷。臣妾相信，纵然不能同殿下时时见面，可是臣妾想要些什么东西，殿下一定会叫人给送来的。”

董后道：“你能这么想便好。”

傅蓉儿试探着问道：“母后，臣妾有一事不明，要问母后。”

董后笑道：“有什么话，你说罢。”

傅蓉儿咬了咬嘴唇，道：“那臣妾问了，不过，要是哪句话臣妾说错了，母后您要打要罚都使得，可不能同殿下去说。”

董后道：“什么事，你就说罢，再同本宫这里卖关子，也就别说了，也不用说什么要打要罚的话，这宫里，如今也没有能打你的板子。往后你要受的煎熬也多，本宫更用不着再罚你。”

傅蓉儿有些羞赧地道：“那位董小姐，究竟是什么人？”

“本宫的侄女，这有什么可问的呢？”董后有些避重就轻地道。

傅蓉儿抬起眼眸来，道：“只是侄女么？您是不是有意把她给殿下。”

董后笑道：“这可是吃醋了。不过，这个醋，你可白吃了。她是我给太子安排下的。太子也该有太子妃了。”

傅蓉儿轻轻地别过头去，不再说些什么。

董后只笑道：“好了，天不早了，睡吧。明儿一早，本宫替你去看一看，瑱王怎么样了。”

傅蓉儿只道一声：“是”便躺了下来。

躺在床上，身畔是同自己真正婆母的死脱不了干系的继后，傅蓉儿久久不能入睡。

董后的话，她不敢全信，哪怕董后说得再是声泪俱下，她也只敢信一半儿。

或者董后本身没有说谎，但是，也不会是像董后如今所说得那么轻描澹写。当初，还不知道她是怎么挑唆曦妃的呢。

曦妃这个人，嚣张跋扈，自己一开始，没少在她那里吃亏，可是，她又有些天真，不是那为了一个后位，就真去出手害人的。

更何况，曦妃更看重的是皇上的宠爱，而不是一个后位。

皇帝对曦妃的宠爱与敬重，已然不下于先皇后。那么曦妃，又真的会为了一个浮名，而下手害人么？

傅蓉儿并不十分地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