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鼓励和安慰了七海以后,竹千代随即走向那些仍然对他拜倒在地的水野家下人们,在挺直了腰干的同时,他也低下头来温和地注视着他们。
“不必拘礼,抬起头来。”
听到德川家少主发出了这句话,得知自己被允许目睹少主容颜,下人们既胆怯又吃惊地逐一抬起了头。
在这个时代,百姓连见到武士都必须退到一旁让路,更遑论能被允许抬头去看尊贵的德川家少主容颜。
然而竹千代却打破了这个等级森严的传统,因为对他来说,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对这群下人们作出安排。
而要让他们遵守这个安排、自愿终生不违背泄露,他明白,那就只有取得他们的心才办得到。
规矩不过是用来约束人的工具,而语言与人情,却足以收买到这天下大部分民心。
于是他打算再学着《权利的游戏》里的龙妈,把演讲的渲染力和触动性给重新发挥一遍。
“我知道各位今天也看到了我们和绺新妇的决战,一定会有忍不住想要和亲友分享、一说为快的欲望,这也是人之常情,我非常理解。”
说到这里,他着意顿了一下,环视了仍然跪在庭院里、却已然抬头敬仰地望向他的下人们。
“可如今我有一件事,还是想要拜托大家。这是为了天下的大义和安定着想,希望大家成全。”
比起寻常总会对百姓咄咄逼人的武士刻板印象,竹千代完全打破了这个模式,他对下人们使用的根本就是有商有量的平等口吻。
并且在语言里,他巧妙地将武士信奉的“大义”套用在了下人们身上,使他们也产生了一股参与到天下时局里面的自豪感。
在这个等级分明的时代,激发出下人们的这种自豪感非常重要,这让他们产生了一种为竹千代所需要的感觉,远比起任何威胁恐吓都要来得有效。
“从关原大战结束迄今,已经有十五年,世间也罕有地度过了十五年没有战乱的时光。如今维持天下的安泰,对于幕府、对于德川家都至关重要。”
下人们面面相觑,他们一时还搞不懂,竹千代为什么会对他们说起这些话的原因和用意,但一个个却已经足以受宠若惊了。
“难得迎来安定的时局,绝不能有虫兽乱世的消息传出,否则会引起民间百姓的恐慌。”
“各位能答应我,遵循大义、为天下安定着想,对今天看到的事终生守口如瓶么?”
庭院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是,愿谨遵少主教诲!我们一定终生不对外人提起此事!”
“愿以一生幸福为誓,绝不向任何人提起今日发生之事!”
很快,当下人们回过神来后,他们纷纷群情激涌地竞相喊出声来,以此作为对竹千代那番演讲的衷心表态。
竹千代嘴角泛起轻笑,模彷着他以前在美剧和好来坞电影里看过的演讲场面一样,冲着这群被他所感染和打动的下人们缓缓地挥起了手。
看着德川家少主居然对着他们微笑和挥手,水野家的下人们更是感动地再度俯首施了大礼。
竹千代确信,今天在场的所有水野家下人里,将不会有任何一人会将今日所见给泄露出去。
在将口风封紧这件重点事项给打理妥当后,他一直绷紧的神经忽地一下松懈下来,这才发觉到自己早已疲累不堪了。
眩晕感在此时袭来,竹千代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被庭院里的石块给绊倒,一旁的正胜眼明手快地连忙跑过去扶住了他。
“少主,没事吧?”
所有的小姓都同时注意到了这点,就连紧紧粘着七海的光纲也不例外,他们异口同声地喊出了关切之情。
“没关系、没关系,没什么大碍。只要休息一下就没什么问题了,大家不用担心啊。”
尽管他已经努力表现得很澹定地安抚着大家,然而四人众可还是忧心到不得了,正胜不由分说就要将他扶回房间休息。
在拿正胜这股倔强无可奈何时,转过身子的竹千代回头看了信纲一眼,信纲立即心领神会地单膝跪地,回应了他的心迹。
“请少主放心,我会将这个现场给快速打理好,绺新妇的尸体也会给火化掉,不会留下任何惊扰世人的痕迹。”
“在此之前,将它左前肢那上半截腿给砍下来包好,这是证明世间确实存在虫兽的最好证剧。”
“证剧?敢问少主保存绺新妇的小半截前肢有什么用意吗?若是被御台大人一派发现,可就等同于给他们坐实了你会妖法的流言啊。”
“哈哈哈,信纲果然细心。不过你放心,这个证剧必然不会出现在江户城里,因为我要带着它去趟骏府城。”
“骏府城?”
闻听此言,不只是信纲,就连其它三名小姓都露出了诧异与讶然的神色。
光纲更是立刻顾虑重重地向下人们发令,让他们先各自回归岗位,待接到指令后再重新聚集,将绺新妇的尸体火化处理。
“没错,三上藩这起事件已经处理妥当。你们四个先返回江户,我要去趟骏府拜会一下爷爷。”
“少主要去拜会大御所大人?”信纲担忧地提出建言,“在没事先知会将军大人的情况下,贸然前往骏府城的行为,一旦被江户本丸那边知晓,必然会影响到少主的父子之情啊。”
“反正该影响的也早就影响到了,也不在乎再多影响这么一分。你们应该也都非常清楚,正纯现在很恨我吧?”
竹千代表情虽平静,眼里却射出了锐利的光,抬起手往后一扬,示意在扶着他的正胜退开。
这一刻他的大将之风全然尽显,连向来坚持己见的正胜也不敢违背,竟被这股气势震慑得乖乖地退到了一旁。
然后竹千代走到了还在单膝跪地的信纲面前,伸出右手,用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
“信纲你确实很有谋略、也很细心,但也还是囿于世故了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正纯也加入母亲他们的阵营,再次对我发动攻势,父亲会不会还站在我这边呢?”
信纲眼神一晃,似被竹千代点到了思虑未及之处,口齿伶俐的他一时间竟无法作答。
“你也不能确定对吧?所以我必须取道骏府城一趟,至少要让爷爷知道世间有着虫兽这样的妖物,而我就是带队伏诛虫兽的功臣。”
“一旦取得爷爷的认可与支持,那么就是有五个正纯一起站出来反对或设局陷害我,也将不足为惧了。信纲,我这么说,你可还明白?”
“是,恕小人考虑未尽周全!我现在总算明白了少主的良苦用心。”
“那就是了。我现在要休息一下,光纲因为要陪七海,所以你和直贞带着下人们把现场清理妥当吧,绺新妇的尸体就抬到附近的山林去烧掉就好。”
安排好所有的事项后,竹千代又转头看向直立一旁的正胜,对他歪着嘴角露出俏皮的笑容。
“正胜,你不是说要扶我回房休息吗?我现在还是很疲惫啊,你扶我回房间以后,就去安排几个三上藩的医生到水野家来,给受伤的大家治疗一下吧。”
“是,我知道了。”
得到指令的正胜,诚心诚意地快速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扶起了他,那无比认真的动作和表情,引得竹千代直想发笑。
他并没将这次的伤放在心上。
可这群小姓伙伴们对他的重视和维护之情,却让奋战在这个特殊时代的他,内心很是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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