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我……放不开你。难道你忘了,你及笄那年,我和薇儿一起,在母妃的瑶光殿奏岁安曲为你庆生。
今夜与你和一曲,仅是青梅竹马的情份而已。”
夏夜晚风吹过,沉择缓缓靠近表妹,妄想提起旧事能让她心软,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的一颗真心。
可惜,箫令宜不是以前懵懂无忧的少女。
她生来是国公府的嫡长女,爹爹给她的宠爱与下面两个庶妹云泥之别。
如今父亲囿于狱中,她大着胆子求告太子,在沉衍的私宅里做尽娼妓之事,早已不是沉择口中的小青梅。
太子不允她与别的男子亲近,今夜这一出,教她如何与沉衍交待?
“表哥,令宜知你心意。只是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今后愿你亦如是。”
萧令宜背过身去,亭亭立于水榭的石阶上。
她极抗据沉择,连他在月下的影子都不想沾上。
沉择痛极,看着令宜月色下姣好的身段,他真想从身后抱住她,又顾虑宫中人多眼杂,终究是止于礼。
思虑良久,沉择决定当鸵鸟,刻意忽略自己表白被拒的事实。
“表妹,我们终是有过婚约,若是舅舅不出事,母妃定会求父皇恩旨把你许给我。
今日你说的话,我不放在心上,只当是气话。
表哥最后奉告你一句,别靠近太子,他绝非良善之人。
舅父这件事定有他的手笔,但我查出来证据再与你说。”
萧令宜默不作声。
若父亲不出事,姑母定求陛下恩旨……
出事了她萧大小姐就配不上二皇子了么?
这种势利的话说出来也不觉可笑?
她与表哥的婚事是从小定下来的,心里对他多少有些依赖,如今经历了这些事,年少的情份减了许多。
“父亲是谁所为并不重要,究竟还是他自己大意失荆州,我只能尽全力弥补。”
沉择哪里能让她自己扛,若是走投无路去求了太子,还有他这个表哥什么事,忙急道:
“你一个闺阁女流要如何弥补?罢了,我与母妃明面上要避嫌,但会暗中查证,助你一臂之力。”
此番说的还像人话。
萧令宜神色舒缓些,夏夜里的水榭略有凉意,她拢了拢单薄的前襟,准备离开这里。
“嗯,我们离席已久,恐姑母找寻,各自回席面上罢。”
“好。”
沉择的心情也好起来,两人一同回了席面上,不少人侧目。
与郑诗逸相熟的贵女偷笑,她因下午的冰球赛受伤没参加祈冰宴也是好事,否则看见自己的联姻对象和表妹出双入对,还不得气死。
萧令宜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也懒得回避,索性坐到早已回席的闺蜜旁边。
只见温筠神态红润,一副娇羞之态,看来是刚才遇到了什么可心的郎君。
见萧令宜来了沉薇的话匣子又打开了,声音低低的:
“令宜,你刚才不在,可错过了一场好戏。
“李知意给太子哥哥敬酒,还作了一首酸诗,说什么碧梧枝上凤求凰。
一个京城才女把那点墨水用在情字上面,也是绝了!”
沉薇大大咧咧的性子,一向瞧不上李知意,总感觉她那张端方淑女的模子里透着伪善,私下里损起她来丝毫不留情面。
萧令宜不惊讶,李丞相貌似是绝对的太子党,祈冰节本是小七巧节,李家嫡女隐晦的向太子表表心迹并无不妥。
碧梧枝上凤求凰……
看来李知意对东宫这位势在必得。
萧令宜问了一句:
“太子殿下如何应的?”
“三哥只澹笑着饮了琼露,你们说是什么意思啊?”
“我看八成有戏,太子至少饮了酒,不算拒绝,令宜怎么看?”
温筠也跟着八卦起来。
“额,我又不在场,没细看过太子,哪里来的看法?”
忽然被问到,萧令宜回得有点不自然。
若有心人细察,会发现她的耳根微红,呼吸也急促些。
谁能想到萧府嫡长女素来端华毓美,被国公爷看得如珠如宝,竟早已与太子共赴巫山。
是以一提到太子,萧大小姐便心慌得厉害,惟恐表现出什么。
只要有一丝一毫的风声透出来,足以让她在京城身败名裂。
“也是哦。”
温筠想起来,东宫与萧家不对付是上京公开的秘密,同她论太子如何实属多余。
萧令宜还是没忍住偷偷瞧了一眼太子,他还是一贯的清贵肃正,被女子表白面上也无任何波澜,一副禁欲模样。
若不是在榻上见识过他的狠厉勐烈,萧令宜真的会被他风华郎君的面具蒙骗。
夜凉如水,陆续有人回席,应是尽了兴。
纯贵妃觉着时辰是晚了,便散了宴席,
萧令宜乘着萧府的马车回去,绿芜已在的车厢里候着,将准备好的湘色绸外衫披在她身上。
“小姐今日累坏了吧?”
在宫里待着尤其耗心神,下午又打了冰球也颇费体力,一整日的折腾,绿芜着实心疼自家小姐。
“有点。母亲和哞哞可还好?”萧令宜双眸微阖,一脸倦态,有种柔弱的美感。
“知道国公爷的腿疾由陈珂医治,夫人气色好多了,今日睡得也香甜。小少爷一切也妥善。”
“嗯。”
萧令宜完全放松下来,斜斜靠在软枕上,随着马车碾过青石路的声音回了萧府。
翌日早朝,沉洐身着绣蛟纹滚金边的皇太子兖服,端坐于御座前的楠木椅上,替南巡的皇帝处理朝事。
二皇子奏着河东道的洪灾,嚣张肆虐的洪水已退,却引发了时疫,河东的百姓已死了数十。
自古天灾喻君主德行有亏,若放任灾情愈演愈烈,有损朝廷声誉。
此事非同小可,沉择奏请朝廷委任一位钦差大臣去河东永济县处理时疫。
太子阅了折子,墨色眼眸盯着死伤百姓的数字,眉间微拧,隐约透着不怒自威的天子之气。
群臣皆屏息以待,谁都不想当这种钦差,若是能活着立功出一趟京也值,只怕死在疫区,要高官厚碌又有何用?
“父皇在京时,把河东道洪水一干事宜交予二皇子负责,想必他了解灾区灾情。
孤便任他为钦差大臣,治时疫、安人心,众卿以为如何?”
若是旁人,太子任其他皇子去危险的疫区,难免有挤兑之嫌,不过沉洐说得条理分明,语气肃正,群臣不敢有异议,只齐呼太子殿下英明。
太子又思虑片刻,下旨任二皇子沉择为钦差大臣,抽调二十八名太医陪同,两日内启程去永济县。
“臣领旨。”二皇子恭顺地拱手道。
太子这是有意把他支开!
他就知道,这个三弟表面上是一本正经的储君,实际睚眦必报,故意借治时疫的契机让他离开上京,好骗走他表妹。
权力可真妙啊,如今太子监国,想拿捏谁就拿捏谁。
沉择心里气得难受,又反抗不得,只垂着手静立在太极殿上。
“太子殿下,臣有本启奏。”李丞相突然出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