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墨子良回首,迎上了顾姝疑惑的目光,笑了笑,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过去这么多年的事,一时半会儿也查不清楚,还是把目光放在眼下这桩案子上吧。”顾姝当然知道他并非表面看起来这般无能,也没有追问的意思,轻描淡写地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从目前来看,嫌疑最大的就是钱鹃儿。”
她话音刚落下,外头便传来洪松的声音,“皇上,韩管家来了。”
一提到韩管家,顾姝便想起小七来。当初她若早知道韩管家竟然是凤阁的人,也不会那么冒险了。
只看顾姝暗暗咬牙的神情,墨子良便能将她的心思猜出个大概,心头顿觉好笑。当初让洪宝假扮韩管家,想要将事情嫁祸给凤阁,这茬儿他几乎都忘记了。
难为这小女子竟然还记着,而且还为此事耿耿于怀。
“让他进来吧。”
虽说韩管家是凤阁的人,只对太后忠心。但墨子良很清楚,在他没有正式与太后翻脸前,这些人还值得信任。
精瘦的老人推开门进来,恭谨地见了礼,便说:“老奴查看过两具尸体,俱是一剑穿喉。现场无挣扎打斗的痕迹,凶手不仅剑术高超,且目标十分明确。两人几乎是同时死亡。”
外人面前,顾姝不得不戴上傻子的面具,假装瑟瑟一抖,“什么人竟然这么残忍?”
韩管家道:“万总兵还在调查中,不过,依老奴之见,凶手很有可能是江湖中人,要想找到他恐非容易的事。”稍顿,他又问:“不知皇上和娘娘前往天下当铺做什么?”
顾姝看了墨子良一眼,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咬了咬牙,只得将准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昨夜去看了姐姐,听说她把父亲送给她的匕首当掉了,本宫心有不忍,便想着去赎回来。”
说着说着,她低头抬袖,擦拭眼角泪花,声音哽咽:“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知道那把匕首还在不在。”
韩管家也稍稍惊讶,“可是老爷送给大小姐的七星玲珑匕首?”
顾姝讶然地抬头看向韩管家,随后又一想,他是跟在顾昀身边的老人,知道这些旧事不足为奇。“正是那一把,韩管家可在当铺看到了?”
韩管家道:“这到没有,老奴只是想起,老爷只送过一把匕首给大小姐。”他又说:“匕首既然在天下当铺,老奴这就去拿回来。”
顾姝道:“辛苦韩管家了。”
等韩管家走了,顾姝才将那把匕首拿出来,叹道:“希望韩管家能找到些关于匕首的蛛丝马迹。”
墨子良道:“凶手既然铤而走险杀人灭口,又怎会想不到要毁灭证据?以朕之见,韩管家这一趟,不会有什么收获。”他起身,走到顾姝身边坐下,垂首把玩着那把匕首,“倒不如,从钱鹃儿身上下手。”
顾姝笑了笑,她也正是这样想的。刚好,小莲查到的那些东西,可以排上用场了。她仰头,将桂花酿一饮而尽,“打道回府。”
这一次,顾姝和墨子良显然都低估了韩管家的能力,亦或者说,他们低估了凤阁的实力。
帝后刚刚回到琉璃院,韩管家便也回来了,还带回来了消息,称那把匕首在入当铺的第二天,便被送到了万总兵的府上。
这一下,可就什么都能解释的通了。
匕首到了万翔手上,与在万微澜手中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如今当铺掌柜的已经死了。当铺里并没有典当匕首的记载,也没有送匕首至挽府的记载,而韩管家消息的来源,无法作为呈堂证供。
这便是说,现在是死无对证。
顾姝有点小郁闷。看来,还是要从钱鹃儿那处下手。
但是钱鹃儿生性狡猾,心思又不可测,想要从她那里拿到什么把柄,几乎是不可能的。
目前看来,最好的法子,就是等了。等着她的情郎闹出事来。
吃过午饭,墨子良吃了药,犯了困,自去睡了。
顾姝见午后日光正好,便跑到后头小院子里荡秋千,芸儿和小肆也跟着去了。
自今晨起,小肆的脸色就不大好,“适才接到暗堂的消息,几个牵涉进辣条事件的家族主人,离开白城后,都失踪了。”
顾姝微微凝眉。
失踪了的意思不止一种。要嘛他们被杀了,被人绑了,亦或者他们自己躲起来了。
以七杀堂的实力,凭这些商贾自己的能力,是无法躲藏的,除非是有人暗中相助他们。而最令她疑惑的,是这些人,怎么出得了白城去?
早在事情闹开前,顾太后便下令让万翔盯紧他们了。
难道说,是万翔暗中和他们勾结?
如果真是这样,万家人胆子也真是大到了一定程度。
“能查出是什么人做的吗?”虽然希望渺茫,但顾姝还是问了一句。
小肆垂首,“是束竹阁的人。”
听到这里,顾姝双脚落地,将秋千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看小肆。“怎么哪里都有束竹阁?”虽然她和束竹阁阁主是老相识,但严格意义上来说,七杀堂和束竹阁之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也就是说,是敌是友,还不明确。
小肆道:“束竹阁财大气粗,非七杀堂可比的。若要与他们硬碰硬,只怕咱们要吃亏。”
顾姝什么都喜欢吃,就是不喜欢吃亏。
“无妨,你替我送封信去玉桂坊,约竹先生明晚坊中相见。”这些日子她忙着宫里的事,倒是许久没会老朋友了,“先探探虚实,再做打算。”
芸儿提醒道:“二小姐,皇上在这里呢,你要怎么避开他去见竹先生?”
顾姝扶额,这却着实是个难题。那混账皇帝猴精儿似的,下个蒙汗药都能被他瞧出来,再下药恐怕也行不通了。看来得另外想法子。
她双脚一瞪地面,那秋千慢悠悠地又晃荡了出去。外头彤儿来报,说:“三姨太来了。”
对于钱鹃儿,顾姝现在是彻底没了好感。但想着还有些时日才能打发她,加上天下当铺的事还没调查清楚,少不得要与她虚与委蛇。
当即,便让彤儿将人请进来,让芸儿在小竹亭里摆开了茶点。
钱鹃儿生的妩媚妖娆,却甚少打扮的鲜艳亮丽,今儿却穿了一袭亮粉色的衣衫,衣身绣着合欢花瓣,分外惹眼。一头青丝用玉簪别在脑后,虽不曾盛装,却自有一股子妩媚风流之态。
见她进来,顾姝兀自低头吃着茶,并不搭理她。
钱鹃儿倒也不尴尬,自顾自地坐下,笑问:“是谁惹了二小姐不高兴了?”
桌上,置着一盏松露羹,一碟桃花糕。
顾姝将那盏松露羹推到钱鹃儿面前,沉着脸色道:“当年,刘敏用小小的一盏羹,害了我娘和未出世的弟弟。”
晶莹剔透的羹倒映着她满脸的清冷,钱鹃儿却仍是浅浅含笑,“刘敏已经死了,二小姐已经为夫人和小公子报仇雪恨了。”
“是,刘敏已经死了。”顾姝将羹端起来,递到钱鹃儿面前,“所以我与梧桐苑的恩怨已经两清了。三姨太呢?”
她话中不再称姨娘,而是称姨太太,令钱鹃儿微微诧异。但,惊讶在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仅仅维持了片刻,便又笑开,“原来,皇后娘娘是替大小姐打抱不平来了?”
轻轻别开了眼前的松露羹,钱鹃儿将视线眺向了万里碧空,却又慢慢收回,落在满院子的绿植上。她一只手轻轻抚弄着鬓发,叹道:“看看这满院子的花花草草,无论经过多少次修剪,只要根还在,每到春季,它们都会重新抽枝发芽。”
她的视线,重新回到了顾姝的脸上,“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深。皇后娘娘冰雪聪明,又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可她已经疯了!”顾姝咬牙道:“更何况,当初害你的人,是刘敏,不是顾丽珠。”
“谁知道她会不会像你一样装疯卖傻?”钱鹃儿冷笑着,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这些年,她跟着刘敏干的坏事还少吗?她想要你命的时候,可没想过你是个傻子!”
道理,顾姝都懂。“你自己泄私愤,少扯上我!你要报仇,可以直接杀了她,反正以你现在的实力,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应该不难。”
钱鹃儿叹了一口气,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我实在不明白,为何我们要为了敌人而争吵?”
顾姝低头饮了一口松露羹,也慢慢平复了心情,面色却仍旧淡淡的,“总之,你今后不能再去梧桐苑。”
钱鹃儿起身,规矩地行了大礼,装模作样地道:“是,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命令,贱妾岂敢不遵呢?”
顾姝又问:“说吧,你来找我,为了什么事?”
钱鹃儿方又坐下,说:“关于纳小莲入府的事,老爷已经应允了。我找人看过,明儿便是个好日子,赶着你和皇上在,小小聚一下,将小莲的身份定下来,也好让人早些安心。”
顾姝没想到,钱鹃儿竟然比自己还着急,哪有不应允的呢?虽然说明日的时间仓促了一点,但只要安排妥当,定能有一场好戏可看。
到那时候,就看钱鹃儿还笑不笑的出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