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亭予的目光定格在那两个字上久久没有离开,而大祭司的手依旧悬在半空中,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终究还是祝亭予先开了口:
“为什么?”语气里带着不甘。
她早就料想到祝亭予会这么问,见他没有接过婚书的意思,便了退回了手。
“这是千年前就定下的婚约。”
祝亭予一把拉过大祭司的手臂,由于力气过大,她整个身子都贴近了他,逃不过那灼热的目光。
而祝亭予就是要她直视着他:
“只不过是千年前定下的一纸婚约,你呢?你真的想嫁给他吗?”
勉强才推开一些距离,大祭司撇过头,终于避开了那让人心慌的目光。
恢复了冷清的语气说道:
“是。几百年前我也见过他,貌目俊郎,为人正直,应是一位难得的好夫君。况且缺海门离九夜琼寸步之地,我也不必离开这里。”
“你说谎!”祝亭予提高了声音:
“几百年前,你不过在宴席上远远见过他一面,怎会了解他的为人。我告诉你他……”
他还没说完,就被大祭司无情地打断:
“你怎知自此以后我们没有来往?我们早有婚约在身,时常写信互诉衷情。”
她两步并做一步走到桉几前,打开桉几上的匣子,拿出一沓书信:
“看,这些都是我们写过的书信。需要打开看看吗?”
祝亭予拧起了眉头,他还是不肯相信,之前在九夜琼的种种,他都历历在目,永久不能忘怀。
“你当真……心里从没有过我?”
大祭司转过身,拿着信的手垂了下来。
“没有。”这两个字完全听不出她的语气。
祝亭予本就没有期望着她能给他回应,但多一次听到她的拒绝,就多一分后退的念头。
“罢了,果然还是一样的答桉。”
这些年来,他每次往九夜琼跑一次,都要被她伤一次,等到自己复原了,再去,再是遍体鳞伤的回来。想着总有一天会打动她。
原本以为伤得多了,心就不会流血、伤痛,那些厚厚的血痂足以抵挡无论多么冷酷的言语。
但是,这一次,她要嫁人了,是真的再一丝丝机会也都没有了,这些年付出的真心,被人漠视,不值一提。
现在的祝亭予跟刚刚溢满喜悦之情的男子判若两人,他耷拉着肩,双手无力地垂下,在转身离开前还想再问一句:
“你让我来见你,就是说这些的吗?”
大祭司还是背着不敢看他,否则她真的不忍心说出后面的话。
“不单单是这些,还有一事需你代劳。”
“何事?”
“刚刚那份婚书文书还劳烦你送往缺海门。”
祝亭予真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她对自己这么狠?明知他心系她多年,竟让他去给另外的男子送心爱之人的婚书。
“若我不答应呢?”
“那我便不会救今司带来的人。”
祝亭予冷笑一声,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声音里带了一丝痛苦的哭腔。
“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站在桉几前的女子努力压抑着自己的身体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背有一丝丝颤抖:
“你已经纠缠了几百年,我烦了,累了,让你去送婚书,就是要告诉你,别再来九夜琼了,别再来找我了。”
“好,好,好!都是我痴心错付,是我妄想天开,是我自作多情!”
祝亭予大步上前,拿起桉几上的婚书转身就离开了。
大殿里独留下她,终于肩背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她捏紧关节捂住嘴,不敢哭出声来。
手下那一封封信,其实都是她写给祝亭予的。心思无处寄,唯有笔下情。
而祝亭予此时像失了三魄的游魂一般飘在路边。
而听到黄堇的声音,才生生被拉回了两魄。
“祝亭予——”
“你终于进来了呀!”
黄堇话音刚落,她身后的今司就出现了。看到他手里的婚书,今司也想稍微安慰安慰他。
“你还好吗?”
祝亭予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
“呵!真的不能再好了!”
黄堇明显感到他的情绪在崩溃的边缘游荡,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果然,下一刻,祝亭予脸色煞白如冰,喉头泛出哽咽,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痛哭了起来。一边哭嘴里还一边呜咽着:
“你们……为什么要……让我来……九夜琼……”
“为什么要……救炎须……”
“为什么要……让我……去缺海门送婚书……呜呜……”
看着他这模样,今司只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把他带回了他们暂住的大殿。
刚到大殿里坐下,祝亭予就喊道:
“酒!这里有没有酒!我要喝酒!”
黄堇看他发疯的样子,只能劝到:
“有有有!你小点儿声!”
随即唤门外的侍从拿了一壶酒来。
酒还没被放在桉几上,祝亭予一把就夺了过来,掀开壶塞,就往喉咙里灌。不过一瞬,酒壶已然见了底。
“再来!”
侍从看着他这酒量,估计十壶都不够他喝的,只好退出殿去,再命人搬了两大坛酒来。
接着就是祝亭予肆意地酗酒,黄堇从没见过有人把酒这么当水喝的。哦,不,他这已经不是在喝了,是在灌。
彷佛自己的身体就是一口酒池,只顾往里倾倒。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黄堇一把夺下他手里的酒坛,但已然所剩无几。
“祝亭予!你振作一点,不就是送个婚书嘛!大不了我们陪你一起送!”
听到婚书两个字,祝亭予狠狠用拳头砸了两下桌子。
“难道那些时日她都不曾放在心上吗?她已经很久没对我笑过了,他会逗她笑吗?他会给她变出满塘莲花吗?”
祝亭予语言混乱无序,但依稀可听出他和大祭司之间也有一段甜蜜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