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撑着身子发呆。
“没事儿,雷阵雨,一会儿就过去了。”二窝囊打了个哈欠,“继续睡吧,我把窗户和门都关好了,保证一点儿雨都进不来。”
我点点头,重新躺在了床上。
这一次我久久不能入眠,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女人的声音。为什么我会觉得这样耳熟,总觉得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每当她呼唤我为‘秦遇’的时候,我的心总会涌现出一种复杂的情感。
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外面的雨点密集如织,噼里啪啦地砸在瓦片上,我满脑子胡思乱想,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来。
听着有节奏地雨声,我迷迷糊糊地再次进入了梦乡。
这一次我梦到了一场大雨。我光着脚在大雨中狂奔,冰冷的雨珠砸在我的脸上,我却麻木得仿佛没有了任何的知觉。
荒无人烟的街头,四周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之前的烈火炙热在大雨中烟消云散,只剩下我一个人孤独的面对寒冷。
我忽然觉得很神奇,就是那种明明知道自己在梦中,却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的无助。而且这个梦好像特别的长,似乎可以一直做下去一般。
我就这样孤身在雨夜中漂泊,没有方向,不知何去何从,只能任由自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黑暗的尽头总算出现了一丝亮光。
我仿佛找到了希望般快步奔了过去,可越走到近处脚步却越沉,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进了一片沼泽,汹涌的泥浆很快就要将我吞噬了。我顿时紧张起来,发足狂奔,可就在伸手就能触摸到亮光的位置时,我终于被泥浆彻底淹没,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缓缓睁开眼,这才发现梦早已经醒了。
窗外的雨声已停,阳光明晃晃的落入房间。我从床上坐起,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房间内没有别人,能听到二窝囊正在厨房忙碌的声音。
雨后的空气特别清新,院外枝头上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自己的嗅觉和听觉比从前更加清晰了,仿佛很轻松便能捕捉到空气中微小的味道,能听到很远处微弱的声音。
接连躺了几天,骨头都有些酸懒了。我利落地下床,换好衣服快步出了门。二窝囊果然扎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大堂里的老赵已经打开了门,有起早遛弯的顾客已经坐着喝茶了。灰老和斌叔坐在最角落的地方吃着花生,斌叔见到我后立刻站起了身,满脸的惊喜。
我冲他招了招手,慢悠悠地蹭了过去,“占便宜也不是这么个占法,一大早就吃花生,不怕肚子疼啊?”
灰老疑惑地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吃花生?”
“还能怎么知道的,看得呗。”我觉得灰老的问题非常搞笑,可话一出口我自己却愣住了。
是啊……我怎么会……看到呢?
我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的视力居然恢复如常,而且比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看东西甚至更清晰了。我四下环顾了一圈,又快步跑到了门外,街道上人来人往,顾及其他,闷头向地铁站的方向冲去;街角油条摊的老夫妻忙得热火朝天,甚至连说话的工夫都没有;白发苍苍的退休老头闲庭信步的由远处走了过来,到大门前冲我招手打了声招呼,并顺手将鸟笼子挂在店门前的挂钩上。
我麻木地冲他点了点头,看着他从我身边走进过,拱着手和几位老伙计打招呼。
这是幻觉还是梦?
我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根一把,还真挺疼。既然知道疼就应该不是在做梦,这就说明我的眼睛已经彻彻底底的康复了?
这一刻我才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转身就往后院跑,嘴里还大声叫道,“二窝囊,老子的眼睛能看到了!”
二窝囊一手握着锅铲一手握着鸡蛋壳飞奔出来,“真的?”
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又比出个三的手势,“这是几?”
我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他,“是你个二百五!”
二窝囊激动不已地抱住了我,“真能看见了?我勒个去,秦遇大兄弟你太牛了!你可不知道,我连二胡都给你预备好了,还心思你要是真的就此失明了,咱俩就去火车站附近卖艺,到时候给你换一身可怜儿点的衣服,一天怎么也对付个百八十的……”
我飞起一脚向他踢了过去,“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好心!”
二窝囊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我轻轻叹了口气,感激地说道,“二窝囊,我这个人不太喜欢说些客气的话,不过你的这个人情我收下了,以后看兄弟表现就完了。”
二窝囊憨厚地点了点头,“有你这句兄弟,我还说啥了?”
本该是煽情的场面,我却忽然闻到了一股焦炭的味道,“是不是什么东西糊了?”
“哎哟我艹!”二窝囊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后厨,“我的荷包蛋!”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抬起头,就能看到灰老里无云的蓝天,这种踏实的感觉真好。
灰老由斌叔搀扶着追了过来,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的眼睛真的彻底康复过来了?有异样的感觉没有?”
我如实回答道,“没什么感觉,就是视力和听力、嗅觉比过去强了点儿。”
灰老一怔,小声嘀咕道,“五感已开……”他又赶忙问道,“除此之外呢?”
“目前没别的感觉。”重获新生的我拍了拍灰老的肩膀,“灰老啊,我这就是压力太大造成的,休息两天就好了。您就别费神了,肯定不是你说的开瞳,那东西被传得神乎其技,可不是我这种寻常人能配得上的。”
“寻常人?”灰老哼了一声,“你怎么就知道自己是寻常人了?”
“身子是我的,难道我对自己还不了解吗?”我轻松地说道,“不过是要是回头有什么新发现,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灰老这才满意,没有继续啰嗦下去。
眼睛恢复后,我向二窝囊打听起孙海龙的去处。二窝囊道,“六迷糊把他带回家了,你眼睛刚康复还需要休养,暂时就先别管他的事儿了,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