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主任和我谈了两句斜街的事,目光放在马学军身上,问道:"这位是?"
"郑主任,这位是马学军,福客家集团的少东家。"
马学军客气的和郑主任握握手,道:"郑主任,你好。"
郑主任中气十足道:"福客家的杏仁露口感绵苦,回味无穷,我太太喜欢喝,有机会请马总做向导,去你家乡参观。"
马学军慷慨道:"欢迎郑主任到福客家视察。"
简单寒暄后,我先发制人说道:"崔洋洋我们同是盐县人,还是同学关系,出来打拼本应该互相照顾,因为三角恋关系发生争执,王德叫来了拆迁队的地头蛇企图报复,此事秦局长已经知道了,拆迁队的流氓已经被***拘留。"
郑主任是官场老油条,领悟能力很强,含糊道:"苏总,崔洋洋的父亲是我老同学,这次来斜街承包建筑工程,他父亲委托我照顾下。情况我了解差不多了,没有造成恶劣影响,能否和秦局长说说,通融这一次。"
我说:"我相信郑主任不会乱弹琴,也相信王德、崔洋洋二人有资质承包工程,可现在斜街开发无小事,今天我带一伙人,明天他搞一个社团,投资的大环境就乱了,他们是我同学,我也是为他们好,还是趁早知难而退吧。"
郑主任听到这话,皱皱眉头说:"小题大做了。"
我早有心理准备,道:"北京的倪总不远千里来斜街考察投资,地区环境杂乱,只怕会影响投资意向,我们不能因为这点私情,因小失大。"
这两年我审时度势的视觉提高很多,斜街项目本就僧多肉少,郑主任是建委一把手,老同学的儿子求到门下,只不过是表面上敷衍应酬,郑主任心里肯定不想替崔洋洋担风险。
所以我这话对了郑主任的心思,表面上很严肃很为难的对崔洋洋说:"洋洋,前几天你来家里找叔叔,我就想告诉你,包工程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环境、安全、设备什么都麻烦,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所以别太失望,这次就算了。"
崔洋洋和王德都愣在那,没想到我们一起私人恩怨,把他们的生意搅黄了,心有不甘。
"郑叔叔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不会给你丢脸的。"崔洋洋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
"是啊郑叔叔,咱们不都说好了吗,怎么说变卦就变卦。"王德不淡定道。
只见郑主任揉着太阳穴,不住的摇头,说:"承包工程需要大宗资金,你们俩终究底子太薄。"
崔洋洋是县委书记儿子,家境殷实,但是一下拿出多少钱,明眼人都明白不现实。而王德在老家县城当了两年包工头,小有积蓄,可在市里搞地产生意,节节管卡需要打通,他的钱未必够给各方面请客送礼的。
听郑主任这么说,王德急道:"我们手中有钱,另外我市里有房子,可以做贷款。"
郑主任道:"你能贷多少款?现在银行银根紧锁,存贷款利率上调,连那些大老板都很难从银行借出钱来,没钱还怎么搞工程。"
王德红着脸说:"我们承包一个路段的拆迁项目,工程到手后,转包给下家,资金马上就能回笼。"
郑主任随机应变道:"好了,等你把资金的事解决了再说,"
听到郑主任语气有些不厌烦,王德和崔洋洋也不敢再提,空有委屈,多说无益。
这时,郑主任的司机来接他,一行人送出公馆。
王德和崔洋洋不服气,讪讪的要去开车。
"就这么走?"我阻拦道。
"你还想怎么样?"王德恼火道。
"涉嫌勾结***,扰乱公共治安,破坏斜街投资环境,你以为这是儿戏,说走就走,现在是城东区严打期间,草木皆兵,别说我不够同学友谊,给你们个面子,就不叫公安局来抓人了,请吧。"我皮笑肉不笑道。
那两人脸上的郁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愤懑。崔洋洋说:"多谢苏总好意了,我给家里打完电话,自己去公安局交代情况,顺便连你的情况一起反映。"
崔洋洋和他老子在电话里就争吵起来。
停车场另一边,孙淼对王德说:"你们的事自己解决,把家里钥匙给我,我累了。"
王德气不打一处来,低声骂道:"所有的事全他妈因为你这个婊子,还有脸跟我要钥匙,滚!"
孙淼被骂的一愣,哭着吼着说:"我知道你今天心里不痛快,谁欺负你,你找谁报仇,冲我发脾气算什么本事!"
王德冷冷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要不是洋洋出这个馊主意,老子才懒得玩你呢,我警告你,我现在心烦着呢,哪远滚哪去,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凌晨一点,两辆车开进城东区公安局,王德纠结地痞流氓围攻我们,事情可大可小,那些流氓真有***背景,这个事就上纲上线了。
我从刑事科交代完情况,走出公安局。
马学军把我的车停在林荫路上,见我走来,冷不防的给我一个熊抱,笑道:"你小子有一套,对了,那个你认识那个郑主任?"
我被他搂的有些喘不上气,在他后背使劲打了一拳,咳嗽道:"你别问那么多,今晚有狐假虎威嫌疑,明天崔先国来市里保释崔洋洋,抓住这次机会,为你家打开方便之门。"
上车之时,林荫道暗处走出来一个纤小的身影。
我心底一沉,发动车子,马学军也知道今晚发生这么多事,无法再回头。
我还没踩油门,孙淼突兀的来到副驾驶窗外。
我白了她一眼,道:"闪开。"
马学军皱着眉头说:"先看她想干什么。"
我一边按下电动车窗,一边对马学军说:"她能干什么?当然是希望破镜重圆,破了的镜子还能圆吗?现在知道后悔了,送你这么大一顶绿帽子的时候,怎么没看见她后悔过。"
孙淼听到这话,一直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脸,也不清楚她的眼睛里是不是充满泪水。
"马学军,我自作自受,不怪任何人,这是报应。"孙淼哽咽道。
马学军不忍心看孙淼,其实我也不忍心,我自认为我文字掌控能力还不错,可此刻却无法描写出眼前的气氛。
孙淼缓缓蹲在地上,脸色苍白,牙齿咬的嘴唇快出血了,强忍着眼中的泪水。
其实孙淼社会阅历尚浅,小家子气,注重眼前利益,导致她被王德和崔洋洋利用,我们没必要恨她,甚至都谈不上原谅。可我一想到几小时前,马学军站在口福街小区门口,目光复杂的凝视地面时,就让我再次硬下心来。
孙淼蹲着蹲着,干脆跪了下来,哭着说:"我答应我爸妈,要让全家到市里住上楼房,他们还在家里盼着,他们还不知道,我求你先别告诉他们。"
我看得出来,孙淼已经很努力控制她的情绪了,不想刚被王德抛弃,就在我们面前丢人。
马学军下车,把孙淼从地上拽起来,语气平缓的说:"今晚之前,我不给你买房子,是有长远生活打算,你说我只会耍嘴皮子功夫,你还小,不能理解,我不怪你。明天之后,我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送你一套房子,以后别再联系了。"
孙淼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的望着马学军。
马学军轻笑着上了车,关上车门,才说:"就算我谢谢你,幸亏发生这件事,我们没有结婚,所以我终于轻松了。孙淼,我就不祝你找到幸福了,祝你未来的丈夫找到幸福。"
这种场面,我没法阻拦,缓缓启动车子,后视镜中,孙淼孤零零站在林荫路上,整理了一下脸颊的头发,又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痛哭起来。
在车上,我们都没说话,我心底有气,今天本来要让孙淼百倍悔恨屈辱,没想到最后她居然以这种方式,得到一处市里的住房,哪说理去。
我把马学军送回太子龙酒店,他下车前拍了拍我肩膀,说:"没必要,不至于。"
第二天上午,我们县的县委书记崔先国赶到嘉市,我接到消息,赶到公安局接待室时,他们父子恰好在说昨晚的事,我就在虚掩的门口站了一会。
"洋洋,拉拢地痞流氓打群架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王德的主意?"崔先国沉声道。
崔洋洋彻夜未眠,精神有些憔悴,翘着二郎腿不吱声。
崔先国有领导气派,在接待室踱来踱去,分析道:"你郑叔叔打电话说的很严重,关于这件事,你把责任都推到王德头上。"
"我们有什么责任!"崔洋洋表情狰狞的说:"太黑暗了,苏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他就可以搞斜街的地产项目!"
崔先国火上来,低声呵斥道:"说你自己的问题,你管人家呢,那个什么苏北发财是人家的事,你要有本事也不会让我操心了,就知道瞎折腾!"
"我不折腾干什么去?"崔洋洋哭腔道。
"我让你在县委办工作,这.asxs.比别人高多少?"崔先国道。
"切,小公务员一年有多少工资。"崔洋洋道。
"凡事不得慢慢来,手高眼低,还嫌工资低,哪有一口吃成一个胖子的。"崔先国苦口婆心道。
"我不得挣钱吗,凭什么苏北住别墅开奔驰,我就活该窝在山旮旯的小县城,王德有生意头脑,这次不是苏北捣乱,我们铁定发大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