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好详细计划，我们就不再谈这个话题，烧烤架上的小乳羊，产自栓柱老家山区，他说老家那坡山地盐性大，生长着一种特殊耐旱植物，所以他们村最正宗的烤全羊，不放任何调料，盐和孜然反而影响了肉质的鲜美。
我还是第一次吃这种，栓柱第一刀羊腿肉切给我，烤的肉感细嫩，皮脂香酥脆滑，整体来说很入味，而且肥肉都被烤干了，吃着很过瘾。
触景生情，栓柱看着烧红的炭火，满脸诚恳的告诉我："俺十几岁就出来打工，这些年从没回过家，不知道家里啥样了。"
我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个爽朗的汉子眼里有些动容，道："家里没人了？"
栓柱摇摇头。
"那为什么？"
"我小时候害死人了，没脸回去。"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烧烤架上滋滋啦啦的烤肉声音，草地旁边是池塘，在月光下银光闪闪。
"小学五年级时，俺和小伙伴恶作剧，在山坡上挖陷阱，其实也不算什么陷阱，可是就那么巧，邻居大姨牵着马下山，马蹄子正好踩在陷阱上，马受惊了往山下狂奔，然而马缰绳缠在大姨的手腕上，她来不及解开，就被马拖下了山。"
我默不作声看着栓柱，发了一会呆说："这不怪你。"
"她没摔死，村里人把她救下来，没人知道是俺干的，俺趴着大姨家墙头看，看到老大和老二、老三姐弟三人蹲在院里哭，俺心虚的问她们怎么了，她们哭着说我妈快死了。"
事实上大姨当时没死，在卫生院躺了两个月，身上依然不能动弹，这给一个农村家庭，带来了灾难性的打击，无法负担沉重的医药费，大姨每天都疼得叫唤，家里又穷，营养也跟不上。
栓柱没想到，他的恶作剧闯出这么大祸，那天他又看到大姨家老二哭着上学。
栓柱问你妈怎么样了，老二说，柱子哥，俺妈老是哭。
栓柱心里不得劲说，你别哭了，咱们下学，上山逮兔子，给你妈带回去，你妈吃了肉病就能好。
两个孩子放学后就去山上溜套子，那些套子是村里大人农闲时下的，经常能捕到几斤重的大野兔，包括栓柱，他也天真的认为生病的人吃肉就会康复，俩孩子干劲十足。
而在大人的现实中，大姨家一个卧病的老公爹，三个孩子，一个瘫痪的媳妇，大姨夫感觉三个孩子负担太重，打算把最小的老三送人。
没过几日，县城一对不孕夫妻来到了村里，那天栓柱和老二从山上捡回来一只被鹰吃掉一半的野兔。
老二和栓柱是同学，看到老三即将被陌生人抱走，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老二对栓柱说，柱子哥他们是人贩子。
老三还小不懂事，对两个小伙伴说，柱子哥我要去城里了，爷爷说城里都住楼房，还能坐大汽车，以后不能和你们上山玩了。
老三被抱走一个月后，不孕夫妇来到村里"找孩子"，大家这才知道，老三因为太想家了，闹着要回家，大人没当回事，晚上睡觉时，老三偷偷溜出家门。
据***掌握的情况来看，七八岁的老三在街上乱走，又冷又饿，碰到一个卖剪子菜刀的南方人，南方人把老三抱上了他的三轮车，老三也没能按照他的小理想搭车回家，从此音信全无，或许他连家庭住址都说不出来，谁知道呢。
冬天就这样过去了，夏天山上就抓不到兔子了，栓柱又和老二去河里捉泥鳅，北方的河很浅，浅到三天两头就干涸。
老二出事的当天晌午，天气闷热，老二来找栓柱帮他妈抓鱼，栓柱懒得动弹，老二说那我自己去，俺妈这几天身上疼，吃不下饭。
闷热的午后下起了大雨，山里发洪水，洪水退去后，人们在十好几里外的河滩上发现了老二的尸体。
老二被埋在乱坟岗子上，那年大姨的病情加重，屋里酸臭无比。
当初，栓柱给小伙伴在山上挖的陷阱，那小孩叫李春平。李春平和栓柱都知道大姨是他们害的，当时年纪小，思想比较幼稚，但是也比较纯洁，栓柱和李春平决定辍学去外面打工，一边挣钱，一边寻找被人贩子拐走的老三。
李春平是栓柱的老乡，这人我太认识了，我、周曼、曹局整黑龙的时候，为了接近监狱里的二虎，给春平一百万，让他蹲三年大狱，这件事栓柱我们都同意，虽说是蹲大狱，但对一个没文化的老乡而言，三年赚一百万，蹲大狱比下工地要实惠得多。
"几年前，瘫痪的大姨自杀了，她活着就是受罪，自己又死不了，只好恳求她丈夫，大姨夫就准备了一瓶农药给她，后来大姨夫也因为这件事，被关进了大狱。"
"俺和春平出来时，也就十四五岁，连路费都没有，在饭店给人家刷盘子，一边打听老三的下落，听说抱走老三的人是浙江义乌市卖小商品的，我们攒够钱，又跑到义乌干了三年。"
我一阵唏嘘，好像听到一个很长的故事，栓柱后来的人生经历我大概知道。
"俺和春平出来后就没回家，但是一直在打听家里的事，尤其是大姨家，是俺们害她瘫痪，挣的钱都从邮局寄回去，大姨夫也知道当年是俺们的恶作剧，他原谅俺了，还让俺也原谅自己，没想到大姨还是自杀了。"
"俺和春平商量，再挣一笔钱，把大姨夫从监狱里搞出来，后来苏哥也知道，俺们在义乌和人家弄假钞，结果出事了，一分钱没捞到，就跑到了嘉市，开始在宇哥手下干，后来又跟着你干。"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栓柱，倒是栓柱自嘲的笑了笑，道："多少年都过去了，也看淡了，现在这样就挺好，希望有朝一日，还能见到老三。"
我皱着眉头说："老三走丢时多大？"
栓柱道："八岁。"
我叹了口气说："现在也二十出头了吧，还能认识？"
栓柱沉声道："我只要看到他，就一定能认出来。"
我们喝到醉醺醺回家，给青青留了一条肉多的烤羊腿，
栓柱是有心之人，第二天就把事情做了。
栓柱找了几个混混，在小欧家附近埋伏。
小欧家住一个老小区，没有保安和监控，楼房进出自由，他晚上开着他那辆白色朗动回家。
小欧刚下车，黑暗中走出三个人影，突然冲上去，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脑袋就被蛇皮袋子套上了。
一个混混用砍刀逼着小欧脖子，低声说："敢叫人，老子弄死你！"
三个混混曾经也是王天宇的手下，惯常做这种事，把小欧拖到没人的地方，就是一阵棍棒伺候。
小欧虽是刑警，进入社会时间不长，在蛇皮袋子里说："朋友，你们为什么打我！"
"这个问题，你以后慢慢寻思！"
混混把小欧教训差不多了，记起栓柱的交代，对准小欧的裤裆就是一脚，小欧痛得嚎啕大叫。
混混怕有人来，恐吓小欧说："今天是轻的，以后好好做人，下次再犯到我们手上，就让你没命！"
不等小欧爬起来，三个混混扬长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十分钟后，栓柱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刚才发生的事。
栓柱道："我在暗中盯着，他们没说打人的理由，应该不会有麻烦。"
我哭笑不得道："小欧不知道为什么挨揍，那打他也没作用啊，算了，这件事就这样，我昨晚就是跟你抱怨几句，没想到你真做了，给那几个人拿一万块钱，叫他们嘴上有个把门的。"
栓柱笑道："哪怕没作用，也出了口恶气，那小子以后再不安好心，也要考虑后果。"
放下电话，我处理一些场子里的事后，开车去优米服装店。
开店当老板的奥黛丽，一身学院风裙子，身上少了那份妩媚风情，多了一份宛若处子的宁静，服装店被她搭理的很温馨精致，甚至每个试衣间里都挂着毛绒饰品。
奥黛丽正在店里招待一位女客，看我进门后，也不打招呼，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把我晾在一边，继续陪客人看衣服。
过了好半天，女客经不住奥黛丽的热情，选购了两件裙子离开。
"奥黛丽，店里的衣服质量不错，也挺上档次的，价格为毛这么低？"我在店里闲转了一圈问道。
"这是我从老金厂子里提的外贸服装，有的质量稍微有点瑕疵，比如扣子掉了，拉链坏了，我工具都是齐全的，可以自己手工补上，卖的时候和客人说清，老金给我的批发价很低，我的意思是薄利多销，先把服装店的口碑做出去。"
奥黛丽从柜台收拾好包，嘱咐店员一会打烊，朝我走过来，温柔的说："我买了一只鸡，不是养鸡场的，已经收拾利索了，回去给你做。"
我和奥黛丽开车回到美女公寓，曾经的六公主，只有奥黛丽还住这里，房间温馨整洁，历久弥新。
奥黛丽围上围裙，把冰箱里的鸡下锅，去摘香菇，离开夜场，并没有疏远我们的关系，反而更加亲近自然。
奥黛丽娴熟的摘着菜，闲聊中，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我听说曹局那个侄子被人打了，被人踩伤了**，好像很严重。"
"啊？那不成太监了..."说完这话，我心虚的看了奥黛丽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