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月

还有啊……

老陈想了想，还要照到我的故乡，乘着中秋的月亮。

——题记

中华人民共和国。

南沙群岛。

曾母暗沙。

北京时间：2021-9-21

风速：2.4米每秒

环岛视察中……

今天的风，称不上有多喧嚣，比起东北季风的热闹，西南季风，今儿个倒是温和了许多，或许是觉得他们这些站岗的军人风吹雨淋的累着了，又或许是——

到中秋了。

今天的夕阳很美。

老陈大概是没见过的。

他默默地矗立在岸边，看着远处的海浪慢慢打来，一层一层的，掀起波澜，像个等着丈夫归来的媳妇一般，等着海鸥落下。

再升起。

起起伏伏，衔来落日残留的余晖，留给他身边最后的温暖。

太阳刚落下的时候，稍微是起了点风的，海风吹走了白天的炽热，吹来了夜晚的凉气，沁透衣襟。

老陈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又觉着自己是中华人民解放军，是一名军人，这样裹着称不上什么台面，便又放下了，任由那刚刚升起的海风吹拂着——

拍打着他的面庞。

说拍打，那也是不到那个程度的，今年的季风来得乱，往往是到了快中秋的气氛，西南季风就开始捣乱了。

它像个顽皮的孩子，踩着岛上湿湿的沙砾，再唤来西风作伴，在沙滩上东奔西走，玩的不亦乐乎。

这可就苦了老陈了。

一会儿忙着抢险补漏，一会儿忙着登高看气候，再一转身，别国的航舰又靠近了。

老陈可不会跟他们客气，电波夹杂着广播，语气透着嚣张：

“我是中国海军，这里是中国南海，你们已踏入了我国海域，请立即离开！”

船舰上下起伏着，不知是因着晚风的海浪，还是那些挑衅的目光

，老陈哼了一声，肩上的星星一抖一抖的，像是闪着光。

手下却毫不客气了。

轰！

“我是中国海军，这里是中国南海，你们已踏入了我国海域，请立即离开！”

远航的鱼lei迸发漫天水幕，一声颇有警告味道的话，盘旋在海面上，久久，不曾散去。

航舰走了，月亮，也升起来了。

“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老陈叹了一声，皎洁的月光倾洒，给这世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散落在他的肩头。

肩上的星星，更是亮了一些。

老陈揣着枪，看着那轮月亮慢慢的升起，如同挂在天边的白玉盘，看得人心上饿，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算算日子，今儿个，到中秋了呢。

岛上的生活没有日月，靠着季风判断时节，再瞅着这么大的月亮，老陈心里头知道，是到中秋了。

西南季风吹起的时候，海上的月亮照着故乡。

是的，故乡。

中秋的时候，是该回去，跟家里人一块儿团圆的。

老陈痴痴的想着，脸上浮现出一抹笑：

“还有逛花灯，猜灯谜，吃月饼……”

一恍然，可好些年没有回去了。

不过这回，倒是可以了。

升起的月饼看着圆，身后的红旗吹得响，西南季风在捣乱，吵嚷着想吃个月饼解解馋。

老陈也馋了。

他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后，又像是做贼一般，从怀里掏出个圆咕隆咚的玩意来，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像是看着心爱的姑娘。

是月饼啊……

月饼做的粗糙，可以看出捏得很是费劲，不规不则的模样，老陈嘿嘿笑了一声，露出了腼腆。

多半是害羞了。

好在今儿的月亮够大，大到月光洒得一地白，盖住了脸上的红。

当然，也盖住了身上的血。

老陈

看着月亮，这么多年来，他都是这么看过来的。

看它西起西落，看它在海面上挣扎，沉沉浮浮，手上的月饼咬了下去。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大概是这样的。

月饼没有馅，老陈采了点早春的桂花当料。岛上的风吹得急，雨也下得快，能留下这么点桂花做馅，想来也是不太容易。

虽不是正宗，但也吃的香甜。

桂花的味道滑进嘴里，又滑进胸腔，散发着独属于中秋的芬芳，他的腰杆不由得挺直了些。

就连额头上的冷汗，此刻倒也是能够忽略去了。

残留在手上的料，老陈迟疑着，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像是要一口气，把这个中秋留在这里。

却舔到了血的苦涩。

西南季风，依旧是在吹着的。

海上的月亮，依旧是亮的。

滴——

警钟长鸣。

“我是中国海军，这里是中国南海，你们已踏入了我国海域，请立即离开！”

眼前的景象，透着一些虚幻，又带着那么些真实，真实到老陈可以确定，自己是吃了月饼的，可又为什么，会看不清那些起伏的航舰呢？

他擦了擦自己的额头，殷红的血迹，依着惨白的月光，也分不那么清楚了。

老陈看着那些非法入侵的军舰离开，驶离了属于中国的海域，他忽然觉得，分不清楚，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他咧开嘴笑了笑，挺直的身子一僵，缓慢，却又是那么坚定的，向前倒下。

海上的月亮刻着皎洁，月光所照，便是故乡。

老陈想，他见过许多个这样的月亮，足够的明亮，照着祖国广袤的土地，绵延千里，照着祖国满目的山河，奔腾不息。

还有么？

还有啊……

老陈想了想，还要照到我的故乡，乘着中秋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