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护行营,恢弘大殿内。
秦远端坐主位,下方依次坐着郭昕、白居易、阿斯根、谋落吉等十几位军中将领。
昔日的葛逻禄公主,踏实力雅若也在场。
冷清多日的大殿,随着秦远归来,又热闹起来。
“我远赴大唐的这些天,葛逻禄的一应事务有劳白大相和诸位将军了。”
“大都护客气了,分内之事而已。”
白居易抱拳行礼,脸上有些疲惫。
“为大都护效劳,本就是我辈职责。”
一众将领沉声应话,双目紧盯秦远。
他们从秦远身上,看到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可是又不敢确定。
因为这实在太过惊世骇俗,超乎了他们想象力的极限!
观察片刻,确定自己所见不虚后,郭昕脸色涨红,轻抚灰色胡须的右手止不住的颤抖,就连呼吸都有些粗重。
“玄武境!玄武境!玄武境……”
他颤声低语,注视着秦远的眼神中,满是兴奋激动之色。
“秦大都护,你突破玄武境了?!”
郭昕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激动,霍然起身,高声询问。
“玄武境?!难道真的是玄武境?!”
谋落吉一身银甲,英武脸庞上满是惊疑之色。
明明秦远前些天离开时,还只是真武巅峰,怎么短短十几天过去,就成了玄武!
其余众人,也都面色激动,望向秦远的目光中饱含紧张期待。
有玄武的国家,和没有玄武的国家完全是两种概念。
前者无不是一方大国,国内一切皆可独立自主。
后者,则常常只能为人附庸,受人钳制。
秦远没让众人等太久,缓缓点头,沉声说道。
“不错,我已晋入玄武境。”
“嘶……”
声音落下,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声。
“竟然真的是玄武境!”
“我们葛逻禄也有一位玄武境强者了!”
“安西大都护府的大都护,是玄武境强者!玄武境强者啊!”
众人双目圆瞪,口中不断重复着玄武境三个字,语气十分激动。
“玄武境……”
雅若美目流转,眼神敬畏的凝视秦远。
这是他曾为叶护的父亲踏实力明,耗尽半生也未曾达到的目标。
遥想数月前初见时,自己还能跟秦远打的有来有回。
虽然后来战败被擒,并且答应为其亲卫。
可那时两人间的差距并不大,仅在伯仲之间。
如今数月过去,自己还在真武五重蹉跎。
秦远却已是世间少有的玄武境强者。
如此快的武力提升速度,真是闻所未闻。
“玄武境…玄武境……”
谋落吉目光近乎呆滞,不断重复这句话。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数月前还在自己手下,仅仅是一位普通真武领主的秦远,怎么就成了玄武境?!
谋落吉并不知道,秦远能有这么快的晋升速度,其中大半要归功于他。
若不是他封赏秦远领土,命予将军之位。
那秦远就不会有亲卫相助。
而要是没有亲卫相助,秦远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培养出大批真武强者。
自然也就不会有今日光景。
只是这其中的牵扯,除了秦远自己清楚外,别人根本猜不到半分。
片刻后,待众人稍微平静,秦远又将大唐之行娓娓道来。
当听到数十年前,回师大唐的安西军凄惨遭遇时,郭昕不由暗然神伤。
那时他还不是安西军大都护,而是长安城中的云麾将军。
对于朝廷将战功卓着的安西军,安置到荒凉的泾原两州时,也曾为他们鸣不平。
只是那时的他实力低微,所说所言,并不受人重视。
并且朝廷这么做,并不仅仅是针对安西军,其中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安史之乱平定后,多有手握重兵的将领不从朝廷号令。
当时的皇帝,唐代宗李豫对这种状况非常不满。
所有有意的缩减了朝中武将权利,转而大力扶持文官集团,想以此制衡。
在这种背景下,所有对安西军声援的举动,都被其视为将领结党以自重。
再加上文官集团的有意挑拨,所以众位朝廷将领的上书,都被皇帝无视。
而这,也为后面的泾原兵变埋下了伏笔。
后来,郭昕远赴西域,镇守安西,便再也没回过大唐。
对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多是通过往来商贩带来的消息,说的并不十分清楚。
现如今听着秦远讲述其中详细经过,郭昕不由连连摇头叹息。
回首往事,除了惋惜便是无奈。
“郭大都护,往事不可追。”
白居易面色唏嘘,轻声劝慰。
“唉…道理我自然明白,只是想到那些戎马半生,为大唐流血牺牲的兄弟,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唉……”
郭昕又是一声长叹,脸色悲伤。
直到听到有几十位安西后人,将会随张牧到达葛逻禄后,才恢复了几分精神。
“秦大都护,到时候一定要让他们来碎叶城走一遭!”
“郭大都护放心,我会安排的。”
秦远轻轻颌首,答应了他的要求。
随后,便是变故不穷的大唐南境之战。
当听到秦远以一己之力,挡住敌军三位玄武,而且其中还有一位玄武五重强者时。
殿中众人已被震惊的有些麻木。
据他们所知,就算是回鹘国主蜜施合,好像也只有玄武三重而已。
但就是这一个玄武三重,就已是草原上的天可汗。
那秦远这个能击败三位玄武联手的安西大都护,又该被封个什么称号?
随着秦远讲述完毕,殿内陷入久久的寂静中。
秦远走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这其中发生的事情却半点也不少,甚至可谓是波澜壮阔。
尤其是南境之战!
六位玄武境强者先后登场,二十余万大军血战不休,最终以唐军杀敌六万余告终!
六万余人,就算是把葛逻禄和安西大都护府的所有士卒加起来,也远远达不到这个数字。
而这,仅仅是秦远在数日间取得的战果。
想到这里,众将心中都涌起了一阵紧迫感。
秦远前进的速度实在太快,他们这些人已经快要跟不上步伐。
半刻钟后,白居易满脸慨叹,语气震惊。
“以一人之力,改变南境战局,不仅保住十余万唐军和数百万民众的性命,还把南诏杀的大败溃逃,灭敌六万余,大都护真乃神人也!”
“后生可畏!”
郭昕也点头赞同,若不是秦远出现,恐怕安西军现在还缩在北庭城中,哪里会有今日光景。
“不说这些了。”
秦远微微摆手,终止了这个话题。
“说说周边各国的动静吧。”
“是!大都护。”
白居易脸色骤然严肃起来,从桌子上拿出三封国书,起身交给秦远。
“大都护,这三封分别是阿抜斯国王,罗马皇帝,还有罗马教皇差人于前天送到的,他们都要求大都护你亲自前往国书上的地点。”
“阿抜斯?罗马皇帝和教皇?我跟他们好像从来没有过交集。”
秦远眉头微皱,接过国书打开,仔细翻阅片刻。
三封国书,除了地点不同外,措辞都大致相似。
“商讨各国联防事宜?这是什么意思?如何联?要防谁?”
这上面的每个字他都认识,可连起来却看的一头雾水。
“难道是在给发动战争,吞并各国找借口?”
“可怎么会这么巧,几国同时发起战争,而且这其中还掺杂着罗马教皇…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远眉头越皱越紧,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好像商量好了一样,同时将信送到叶护行营。”
白居易也看不透其中奥妙,不过有一点众人都十分清楚。
几乎同样的时间,不同的地点,这明显是要让他们选边站。
“还有,据我所知,发出国书的不止这三家,包括吐蕃也向草原各国以及周边小国送达了国书,只是我们这里没有送。”
白居易将自己掌握到的其他情况告知。
“想来,应该是明白我们不可能选择吐蕃,所以就没自取其辱。”
“那回鹘呢?有什么动静没有?”
秦远沉声询问,面容凝重。
“有,回鹘国主蜜施合,昨日派遣天鹰卫前来叶护行营,说若是大都护回来,可以前往回鹘汗帐一叙,应该也是与此事相关。”
“真是怪事。”
秦远右手轻敲桌面,陷入沉思中。
这么算下来,周边几个拥有玄武坐镇的国家,都不约而同的有所动作。
只有那些没有玄武的国家被蒙在鼓里。
葛逻禄则是特殊情况,秦远前几天才刚晋升玄武,消息还没有传开,西域这里只有吐蕃清楚此事。
在其他国家眼中,葛逻禄还是以往那个葛逻禄。
虽然联合了安西大都护府,但实力并不算多强,二流国家而已。
越是深想,秦远脑海中的疑惑就越多。
“大唐坐拥三位玄武,为什么这次还是一点动作都没有?难道这件事的影响范围只是西域?还是说……”
“那位陛下有事情在瞒着所有人?”
良久,秦远缓缓摇头,将混乱想法抛之脑后。
如今手中的信息太少,难以总结出结果。
看来只有去回鹘汗帐走一趟,才能将事情摸个大概。
“此事暂且放下,待我抽时间前去会会蜜施合,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大都护。”
众人也都不再胡思乱想,如今秦远已归来,而且实力还远超寻常玄武境。
那葛逻禄在这场风波中,就有了足够的自保资本。
只要不是对手举国来攻,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重要事宜吗?”
“回大都护,还有一事较为重要。”
白居易点头接话,表情严肃。
“我们安西和葛逻禄士卒的粮草军需,多是从巴格达购买。”
“可几天前,各国突然大肆采购粮草军械,导致这些东西的价格翻了数倍,而且还有价无市!”
“若是长此以往,那我们将会陷入极其被动的境地!”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粮草是一支军队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军事物资。
没有谁能长期饿着肚子打仗。
这件事前几天,他就从书信中了解过。
可等他坐在殿中,看着下方一双双满怀期盼和信任的眼神,仍旧感觉压力巨大。
“有没有跟阿迪勒提过,他那里能不能想办法?”
“已经提过,不过阿迪勒说,如今各国受此影响,都开始严控国内物资流出,想要像以前那样大批购买,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居易剑眉轻皱,对于葛逻禄和安西库存的物资,他最为清楚。
满打满算,也只够三月之需。
若是以往,手握叶护行营的百万两黄金,自然是不怕没地方买,可现在就麻烦了。
“他也只能想办法从各国走私一些来,但这些走私的粮草,不仅价格高昂,而且数量稀少,难以满足我们两军需求,还是需要我们另想办法才行。”
“原来如此。”
秦远双眉紧皱,右手轻揉太阳穴,暗自叹道。
“还真是一刻都不让人消停。”
感慨归感慨,事情总归是需要解决。
“你们不必担心,此事等我前往回鹘后,再做决断。”
“若是实在筹不到粮草,大不了去问周边各国借一点,相信他们会给我这个面子。”
众人立刻会意,脸上露出轻松笑容。
是啊,手中有刀,还怕没吃的吗?
平日里大家碗里都有口粥喝,也就罢了。
真到饿极了的时候,还不是谁拳头大谁就有饭吃。
什么礼义廉耻,国家尊严,大国风范。
在生死存亡面前,都要统统让道!
“武院的事情办的如何了?收了多少弟子进来?”
秦远问起另一个比较关心的问题。
“回大都护,到昨天为止,登记在册的武院弟子,共有八千七百二十六人,其中约有半数唐人。”
“嗯。”
秦远微微点头,对这个数字十分满意。
半数唐人,等于说几乎所有唐人少年,无论男女都选择了加入武院。
而葛逻禄人按比例来说虽然少了些,但是他们家庭环境与唐人不同。
这些少年通常需要承担着放牧牛羊,照顾家中兄弟姐妹的责任,并不是谁都能前往武院学习。
能有四千多人,已经是出乎秦远预料。
“这些少年一定要好生培养,将来会有大用。”
秦远目光扫过众人,面容严肃。
“我等明白!定不负大都护所托!”
众人抱拳行礼,语气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