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军的包围圈中，夏军的情况只能用山穷水尽来形容，能够拼杀到这一刻的士兵们早已手臂酸软到没有知觉、双脚也很是勉强的站在地上，如果还有力气，他们很想高喊一句：“老子够本了！”只是，他们连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着地上层层叠叠的尸体，那是夏军与吐蕃军交织在一起，死者太多了，互相拥挤在一起，反而看起来就像是拥抱着对方一样，不过是在血海之中。

望着西边天的斜阳，夏军士兵心里无不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就像这轮落日一般即将失去最后的光辉，不同的是，太阳明天还会在东方升起，可他们只能等下辈子了。只是，他们杀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辈子。

云协和张剑对视了一眼，相互都能看到各自脸上的苦笑，云协轻声叹道：“这就要结束了，可惜啊，这最后一战我们终究还是输了！真是不甘心哪！”

“谁说不是呢？”张剑龇着牙道：“死老子不怕，可却要被他们踩着身体过去，这下子脸可丢大了！”

“打了这么多年仗，谁知道竟是这么死的！”云协恨恨着又砍倒了一个吐蕃士兵。

张剑也不甘落后，又一刀刺进了面前吐蕃士兵的身体，道：“不过这也没关系，兄弟们二十年后照样是条好汉！来生我们再跟这些兔崽子们算账！”说完，一刀划过了另一个吐蕃士兵的喉咙。

不只是他们，其他夏军将士也在做最后的道别。然而，吐蕃士兵却首先显得力不从心起来，夏军士兵也因为异常疲惫导致判断缓慢。

直到吐蕃军的溃逃开始，黑色的骑兵从他们身旁跃过的时候，他们才猛然惊醒过来，转头望向阳光照过去的地方，如潮水般的身影正在向这里推进，一面大旗尤为醒目：右神威军！

“援兵到了！”不知是谁第一个用沙哑的声音无比兴奋的叫喊起来，短短的时间内，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夏军，前一刻还在决心赴死的士兵们尝到了绝处逢生的喜悦，“援兵到了！”的欢呼声响彻了天地之间。

其实，夏军士兵们早就不止一次的希望援兵到来，可每次当他们将目光投向自己身后的时候，得到的结果都是失望的，但只有这次，援兵真的到了！

这个消息来得虽然晚了，却足够让人欣喜若狂。有些士兵甚至都激动得红了眼眶，要说他们再这里与吐蕃军鏖战了这么长时间，朝廷却是一个援兵也不派，久而久之，有些士兵当然会怀疑，朝廷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是不是抛弃他们了？

尤其在片刻之前，这种感觉最为强烈，士兵们甚至心生埋怨。可当援兵出现的时候，那一切都烟消云散了，有过这种想法的士兵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羞耻，援兵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郑重的行了军礼，不仅是为了表达对援军的感谢和敬意，也是为了致歉。

“大都护！大都护！”张剑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不顾已经嘶哑的喉咙，连声高叫道：“援兵到了！援兵真的到了！”

云协自然也已经看到了，要是援兵早一些来，他都没有现在这种复杂的心情，在其他人眼中，援兵赶到是应该谢天谢地的，可在他看来，援兵到来是理所当然，因为这是他们的职责，朝廷没有理由置戎山不顾。

可为什么？为什么援兵此时才到？战至现在，夏军损失几何是云协不敢想象的，而吐蕃军经过长时间的消耗，无论战力还是士气都在最低点，这个时候不要说十万人，就是一万人也足以扭转整个战局。

这胜利对援兵来说来得太容易了，看到刚才那种惨状的云协不得不怀疑，右神威军究竟是刚到，还是故意选择了这个时机。尽管他知道，对前来救援的友军不应该用这种方式去揣测，只是死了这么多人，他心意难平！

当然，对右神威军的出现，大部分夏军士兵还是表示了热烈欢迎，右神威军的将领们特地抽出了点时间，慰问了苦战之后的友军们，虽然他们彼此都不认识，但此时却都不吝于送上一个拥抱。

“你们辛苦了！右神威军将士向各位兄弟致敬！”

“你们来得太及时了！多亏你们到了！”

“呵呵，别客气，接下来兄弟们都可以休息了，追击敌军就交给我们吧！”

在简短的交流之后，右神威军的将领们开始了率队追击溃退吐蕃军的征程，而安西军和西路军的残余士兵则彻底的松了口气，他们再也支持不住了，纷纷坐倒在了地上，将领们也不例外。

可能是考虑到现在他们军中没有人有力气给他们提供包扎和食物，右神威军的后勤部队送来了大量药品和干粮淡水等，见这些士兵早有准备的样子，右神威军将领们刚才的话倒也不是客气而已。

要照顾这么多士兵，仅凭后勤部队是不够的，跟在右神威军身后的还是大量民兵，这些都是雍州城的百姓，还有部分来自更远的地方。他们从后方运来了足够的物资，为了这场战争，雍州城的百姓们还自发的组成了民间的救护队，有大夫们带来，学会了简单的止血和包扎技术，负责在一旁协助大夫的工作。

因为需要接受治疗的士兵很多，云协谢绝了几次救助，让他们先去帮助其他人，他自己也学过战地急救，自以为上药和包扎这样的小事不需要别人的帮忙，可他忽略了此时的身体条件，现在他连抬手都吃力、更别说用力了。

勉强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之后，他干脆就放弃了，觉得还是等别人过来比较明智。

“请问需要帮忙么？”一个女声在正面响起。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云协立刻抬起头，正要说话却愣了愣，意外道：“是你？”

“可不就是我了？”那女子笑了笑，蹲下身来，从随身携带的小箱子里取出了棉纱和药瓶，道：“你别动，交给我。”

“哦。”云协只能乖乖的点点头。

即便云协身经百战、武艺高强，可经过了那样的战斗，他全身上下有了多达十几道伤口，还有几处内伤，其中手臂、肩膀和右边小腹上的伤口比较严重。

女子不管是上药还是包扎的动作都十分娴熟，而且下手的时候很有分寸，态度也很认真，云协则只需要尽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