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子轻手轻脚推开房门,手上托着红绢布包绕的托盘,上面是京城如今时兴的胭脂水粉。
“烟柳啊,昨儿晚上没睡好,今儿我可给你拿了上好的水粉,好容易遮一遮。”
烟柳坐在镜前,闻言放下梳子,叹了一口气:“妈妈,你放着吧,上次王公子给的异邦的花茶粉还没用完,我瞧着,外邦的,用着倒比咱们京城的效果好些。”
老鸨放下托盘,走到镜子前,揽着烟柳的肩膀,看着她姣好面容,不由得笑道:“一会儿五爷来了,你可得好生招待。”
烟柳愁眉苦脸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妈妈,只是他上次那般对待我,如今又托下人送了摆帖,只是,他到底是何意思呢?”
“傻姑娘,你到底还是嫩些。
论着我说,男人到底是男人,再怎么坐怀不乱,看到你这头等花魁,还不是缴械投降。”
妈妈一笑,拿起桌上上等的梨花木梳子给她拢了拢头发:“你信妈妈的,一会儿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既然能来找你,自然忘不了你。”
烟柳看着镜中的自己,默默道:“是…是这样吗?”
“姐姐!”
二人循声望去,画桥从门缝里露出一个脑袋,狡黠一笑:“姐姐,妈妈,那位五爷在楼下呢!”
“这就来了?”烟柳一惊。
画桥朝她面前的窗户努努嘴:“在下面呢,没进来。”
烟柳和妈妈对视一眼,眼神中明显在迟疑着。
妈妈给她一个眼神:开窗户啊,开啊!
画桥揶揄的看了一眼姐姐,退身回了房。
自从上次那男人来了之后,直到现在,姐姐对他那可叫一个念念不忘。
明明只说了寥寥几句话,却让她惦记到了现在,白天念着,夜晚梦话里都是。
这一段时间,可真真是饱受相思之苦。
昨儿更是折腾了一晚上没睡好。
且看今日这个男人一来,又得撩拨的姐姐怎呢?
烟柳在妈妈明显的“不争气”的眼光下,终于鼓起勇气,一把撑开了窗户。
看清来人后,她瞬间愣住了,半天手臂都忘了放下来。
只见来人唇边微微一点澹笑,微微仰头看着楼上。身骑高头大马,身着一袭灰金色祥云袍,足踏紫金靴,在来来往往的长安街上,醒目而又与众不同。
红晕瞬间延烧到耳根子,她垂下眼眸,用口型轻轻唤了一声,“五爷。”
纪嘉戚一拉马绳,对上面喊了一句:“烟柳姑娘,别来无恙。”
烟柳面上一喜,就要关上窗户飞奔下楼,一双柔嫩却不再年轻的大手却拦住了她。
她面上不悦,皱眉叫了一声:“妈妈!”
老鸨却眉梢一挑,对她摇摇头。
头微微探出窗户对下面喊道:“五爷,就这么没诚意?想让我们烟柳姑娘下去,就这般横冲直撞吗?”
烟柳又羞又气,在后面拉着老鸨的袖子:“妈妈!”
老鸨却不依不饶,挣开袖子,继续喊道:“怎么着,我们烟柳姑娘也算是琴棋书样样精通的才女,您想要我们姑娘伺候,不得做上几首诗,倒让我们这些女子来瞧瞧五郎的风采?我们也瞧着,今儿五郎有没有让我们烟柳伺候的福分?”
纪嘉戚闻言,在马下聚集的越来越多的百姓身上扫视一眼,垂眸笑道:“即是妈妈发了话,我又怎能不从。”
在众人灼灼的眼光中,他的眼睛晶亮温凉,温柔的嗓音轻泻出一句,“罗袖动香香不已,红枭枭秋烟里。”
“好!”
人群里不知是谁加了一声好,所有人跟着齐齐拍手喝彩!纪嘉戚在高头大马上,微微歪头,笑的风流。
烟柳脸红透了,跳着脚道:“妈妈,好妈妈,你别逗五郎了,快些让他进来罢。”
“我的儿,怎么这就喊上五郎了,也不嫌臊!”老鸨挑挑眉梢,自信一笑:“柳下惠浪子回了头,必定再让他尝尝非要做柳下惠的苦果子!”
说罢又朝下喊道:“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她扇动着百姓:“这位郎君文采佳,这般过人,必得再来一首!”
纪嘉戚无奈垂首一笑,“好,既然是妈妈的条件,我自当陪着!”
他眼神流转,吟道:“佳人晓起出兰房,折来对镜比红装。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
“彩!”
下面不是谁又叫了一声好,五郎又赢了个满堂彩。
妈妈一面拦着急吼吼的烟柳,一面转身喊道:“五郎肚子里墨水足,可怎么才得这么几句,怕是少了,烟柳,你怕是不能让五郎进来,可是?”
烟柳急得脸红:“这个妈妈不是好人!”
妈妈转回身说:“真是不好意思,我们烟柳可是不太满意呢,您受累再做些罢。”
纪嘉戚扶额苦笑:“妈妈,还不够吗?”
下面百姓中看热闹的,也于心不忍,起哄道:“快些让人家公子进去,一衔芳泽罢!”
纪嘉戚倒是清清嗓子,朗声道:“即是这样,我便继续奉陪罢。”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妈妈扇动下面的百姓:“不够!不够!”
“楼中少女弄瑶瑟,一曲未终坐长叹。”
下面又叫道:“不够,再来!再来!”
后来什么“擢纤纤之素手,雪皓腕而露形。”“嘴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这种爷们儿间的荤话都出来了。
妈妈哈哈大笑,摇着扇子转身离开:“五郎辛苦,快些进来罢!”
丫鬟们上前,拿着糖果袋子糕点袋子往下面倾倒,百姓们逗个趣儿,一哄而上抢了个热闹。
眼前百姓都走散了,才腾出打马的地儿。
纪嘉戚不着痕迹的冷笑一声,打马在了门口,殷勤的小厮很快牵了马绳。
他手执纸扇,背过身悠然进了司南斋。
烟柳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想到了什么,又手忙脚乱的冲回镜子前,检查自己今儿的妆面和发髻,生怕有一丝不妥当。
门扉被叩响,她勐然转身,心脏几乎要从心口跳出来。
看清来人,她福了福身子,抖着声音:“五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