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苹苹抬眼望去，只见一位年轻男子身着米色休闲西装，提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皮箱快步走了进来。年轻男子个子高高的，容貌长得跟张俊俊有七八分的相似，鼻梁高挺，长眉入鬓，俊美之中带着些天然的傲气。

夫人皱眉道：“你不是和几个朋友出去旅游了吗？”

年轻男子未语先笑：“我今天正好旅游回来了呗。”说着来到桌前，打开手里的小皮箱，取出七八个淡黄色的小瓷瓶，扬起眉毛道：“姐妹们，这是我新制的美容圣品——九花玉露丸，见者有份的哦——”

话音刚落，菲菲，莎莎，俊俊等姑娘们都站了起来，纷纷离座去抢拿年轻男子面前的瓷瓶。蒲莎莎走得最快，撞到了斜放的椅子，踉跄了一下，扶了扶眼镜，总算站稳了。

林苹苹没有去凑热闹，默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低了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碗中的汤。汤中有一块骨头，她用筷子将骨头挑到盘中，又挑了一只小虾喂到雪雁口中，刚一抬头，恰好看到年轻男子指了指自己在问老夫人：“奶奶，她就是新来的妹妹？”

张俊俊拿了个打开瓶盖的小瓷瓶正放在老夫人鼻边嗅，老夫人闻言推开瓶子笑道：“对，她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苹苹妹妹。刚刚我才要跟你介绍呢，没想到你弄了这么一堆小瓷瓶来，惹得大家伙都没心思吃饭了——”

说完拉了拉林苹苹的手道：“苹苹，他就是你唯一的表哥，子玉哥哥。”

林苹苹听师父介绍过，知道自己的外婆，锦香甄府的老夫人是中年才改嫁到甄家的，婚后并没有再生养。甄家从事房地产行业几十年，如今甄氏集团已是地产界数一数二的龙头企业。但不幸老夫人的第二任丈夫，也就是甄氏集团的前总裁甄献天已经在前几年去世了。如今，甄氏集团由甄献天和前妻的独子甄正继承家业。甄正亦只有一个独子，名叫甄子玉。两代单传的甄子玉无疑是甄家的掌上明珠，虽然跟老夫人和自己都没有血缘关系，却也是自己以后在锦香甄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个人。

林苹苹连忙笑了笑，起身叫了一声“子玉哥哥”。

甄子玉也笑了笑，走过来挨着林苹苹坐下，喝了口茶，侧头问：“不知妹妹名字里的‘苹’字是哪个‘苹’？平心静气的平？无凭无据的凭？萍水相逢的萍？还是娉娉袅袅的娉？”

林苹苹眨了眨眼：“都不是，——是苹果树的苹。”

甄子玉道：“我见过苹果树开花，淡淡雅雅，白中带点柔柔的粉，比桃花，樱花什么的有韵味多了。”

林萍萍正想说桃花樱花也有桃花樱花的美，一点不比苹果花差，张菲菲已经跑了过来，拉着甄子玉的胳膊道：“子玉哥哥，我的去痘灵你制好了没有？你看我脸上的痘痘，都快蔓延到头发里面了。”

甄子玉还没来得及作答，蒲莎莎也一步跨了过来，扶了扶眼镜尖声道：“子玉兄弟，还有我的明目贴呢？你看我的眼镜度数又增加了，镜片越来越厚，戴起好难受。”

甄子玉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别急别急，你们要的这些药我不仅要亲自采集天然材料，还要用古法精心炮制，必须多等些时日才制得好。”

张菲菲道：“可是刚才苹苹姐姐说，我长痘痘是因为压力学习太大。如果不缓解压力，痘痘即使暂时治好了也还会复发。子玉哥哥，她说得对不对？那你的去痘灵还有用吗？”

“哦？”甄子玉顿了顿，没有回答张菲菲，倒是看了一眼林苹苹，询问道：“苹苹妹妹也对治病救人感兴趣？”

林苹苹有些不好意思，点了一下头，道：“不过是在山里没事，略微学了些粗浅的医术罢了。”

甄子玉抚掌道：“我最喜欢研究中药，这下可算遇到同道之人了——”

夫人敲了一下桌子，盯着甄子玉：“子玉，你这么晚才回来，吃点热菜吧，别光顾着说话。”

张俊俊已舀了一碗豆沙羹，站起来递到甄子玉面前，俯身贴着他的耳朵道：“这回的九花玉露丸制得越发香甜了，是不是美容的功效也更好了？下次多给我几瓶，我拿去送给玩得好的同学。”

甄子玉皱了皱眉头，道：“好了好了，我不说话了。我要安安静静的——吃——饭——了。”

……

晚餐结束时，天已经全黑了，众姐妹纷纷告辞离开了听香舫，林苹苹松了一口气，抱着昏昏欲睡的雪雁，顺着回廊向晓香居走去。弯弯的月儿升起来了，斜斜挂在柳树梢头；柔软的柳树枝垂在莲香湖的水波上，一漾一漾的，映了四周橙色的灯光，像一匹织梦的锦缎。

走了几步，听到身后有一个快速跟过来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一个悦耳的男中音：“妹妹住在晓香居习惯吗？我也住在后面的锦香苑。我们一块回去吧。”

林苹苹止了脚步，转头看见甄子玉正踏着月色而来，到了跟前，扬起眉梢含笑道：“妹妹抱的是一只大雁吧？这种浑身雪白的大雁可是稀罕物，妹妹驯化它花了不少时间吧？它认生吗？要不我来帮你抱抱？”

林苹苹抿嘴一笑：“它现在睡着了——，你若喜欢就给你抱一会吧。”说完将雪雁递了过去。雪雁歪了歪头，一只眼皮抬了抬，又接着酣睡起来。

甄子玉道：“听奶奶讲，妹妹从小住在终南山。终南山自古是仙家修道的圣地，妹妹天天住在那里，想必是日饮朝露，夜卧琼台，风雅得紧——”

林苹苹摇头道：“我寄住在一户农户家里，天天吃的粗茶淡饭，住的瓦屋茅舍。上山打柴，下地播种，都是日常要做的，哪有你说的那么风雅。”

甄子玉道：“纵是田园生活，也有‘云无心而出岫，鸟倦飞而知还的’的随性自由。正所谓‘结庐松竹之间，闲云封户；徙倚青林之下，花瓣沾衣’。”

林苹苹轻笑道：“山间清寒寂寞，哪里像你想像的那个样子。冬天的大雪，夏天的惊雷，都曾让好多修行者望而却步。”

甄子玉侃侃道：“风雷雨露，天之灵；山川名物，地之灵——”正说着，却见林苹苹止了脚步，压低声音道：“咦，前面海棠树下怎么有个人影？”

甄子玉朝林苹苹看的方向瞅了瞅，不以为然道：“不用奇怪，雪妮姐姐常常这样一个人在海棠花树下发呆的。”

林苹苹问：“她有心事？”

甄子玉道：“她就是放不下。这么多年了，何苦呢。”

到了晓香居，甄子玉从衣袋里拿出一盘檀香：“正巧我带了印度的沉水老山檀，我替你点上吧。檀香安神，闻着睡得好些。”

林苹苹摇摇头：“我从不失眠，也不喜欢这些香味。你还是拿回去自己用吧。”

甄子玉耸了耸肩，收起檀香，道了声晚安，合上房门径直去了。

第二天，林苹苹醒来发现太阳都已升在半空中了，急忙翻身坐了起来。外间小餐厅早已准备好的早餐，王嫂见了林苹苹，笑道：“姑娘昨晚睡得可好？一会吃了早餐我带你去见老夫人。”

林苹苹一边喝牛奶一边点头道：“现在是不是太晚了？”

王嫂道：“不妨事的。姑娘起得越晚说明昨晚睡得越好呢。”

转过回廊，只见海棠树下粉粉的花瓣飘了一地，地上一只花喜鹊正踩着软草左顾右盼，蹦蹦跳跳。雪雁翅膀一扇，向花喜鹊轻跃而去，林苹苹忙跟了过去，喝道：“雪雁，别乱跑。”

花喜鹊“喳”了一声，飞到将近的花枝上。雪雁转头看了一眼林苹苹，刚刚展开翅膀，又慢慢收起，抬了头，眼睛直直地望着花喜鹊。林苹苹小跑过去，蹲下身子去抱雪雁，冷不防“啪”的一声，一个纸团狠狠砸在她的后背。

林苹苹转过头，就见聆香居的红木雕花窗内接二连三地飞出一些大大小小的纸团，落在草地上，远远近近的，十分煞风景。王嫂忙跟了过来，拉着林苹苹回到走廊上，小声道：“这是雪妮姑娘在使气呢。我们瞧着她画的画蛮好的，她却总是不满意，画了扔掉，扔掉了又画，看着都着急——”

林苹苹眯了眯眼睛：“雪妮姐姐喜欢画画？画稿扔到窗户外面多浪费，打扫起来也麻烦呀。”

老夫人住在锦香甄府主楼二层的一处套房。林苹苹刚走近门口，就听屋内传来阵阵笑声，原来甄子玉早到了。老夫人见了林苹苹，笑着招手道：“苹苹，昨晚睡得还好吧？来，让外婆再仔细瞧瞧你。”

林苹苹走到沙发边，挨着老夫人坐下。老夫人问了一下林苹苹在山里的饮食起居，叹了一口气，伸手撩起林苹苹额前散落的一缕头发，眼里满是怜惜：“瞧这皮肤嫩得，都能掐出水来；五官也这么精致，像极了你妈妈小的时候。只可惜从小没个亲人在身边照看。唉，这十几年也真是难为你了——”

林苹苹微微低了头。春天的阳光从窗户中洒进来，让人觉得一阵阵的温暖。

甄子玉从茶几的果盘中挑了两颗红毛丹递给林苹苹，道：“奶奶，您别尽说那些过去了的事情。妹妹你还是尝传这刚从泰国空运过来的红毛丹吧，口感倒比广州那边的荔枝还要好些。”

林苹苹剥了一颗红毛丹放进嘴里，轻轻一咬，甜甜糯糯的果汁一下了溢满舌尖，就见老夫人伸手在甄子玉背上拍了一下，道：“你倒会借花献佛。你苹苹妹妹初来乍到的，你今后要多照顾她一点。她有什么不知道的，你也要记得提醒她一声。”

甄子玉咽下口中的红毛丹，一脸认真：“这个不用奶奶操心。我早就想有个妹妹了，如今来了这样一个神仙似的妹妹，我一定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的。”

老夫人笑道：“就你嘴甜，从小到大都知道哄人开心。”

甄子玉道：“我哪里是哄人，我说的是真心话呢。”

老夫人笑了笑，起身从里屋拿出一个小叶紫檀的雕花匣子，重又坐回沙发，将雕花匣子递到林苹苹手里，慎重道：“苹苹，打开看看。”

林苹苹依言打开匣子，只见一块羊脂白玉雕凤纹玉佩静静地躺在黑丝绒的里衬上。玉佩一看就是用上等羊脂玉雕成，温润洁白，没有一丝瑕疵，在灯下带着粉粉的雾感。上面雕的凤凰图案造型古朴典雅，雕工精细，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