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拍了拍掌,正准备将司魂的身体一把推下的时候,宁欣晴调转方向,凄惨一笑,将人掉了个个。
司魂的身体被推上悬崖边,而宁欣晴则是扯着王井的衣角和掐着王夫人腰间,如同一只火红的蝴蝶坠入满是云雾的悬崖底端。
司魂说不出话,却听见她的声音,“司魂,下辈子,记得早点找到我。”
两个眼睛流下一行血泪,画面停止在烈焰提着两壶佳酿,撞见这一幕的时刻。苏醒歌被人从后背勐推一把,直直坠入湖中。
冰冷的湖水灌进耳朵里面,透过乌黑的海藻和飘摇的浮萍,苏醒歌屏住呼吸艰难的爬了出来,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勐的砍来,她一个咕噜滚了开来。
“又是你!”苏醒歌咬着牙,抖着身体,衣角还在不停的往下滴水,看着眼前熟悉的黑衣人,冰晶剑越发的寒凉。
“呵,谁让你命那么硬,就是死不了。”黑衣人说话仍旧是毫不留情,可是招招式式的身形都是让人无比的熟悉,苏醒歌一边观察,一边躲闪。
虽然他招式凌厉,气势更是势不可挡,可是从他的一刀刀之间依稀可以看出是慕容哀手底下的人。
苏醒歌内心存疑,如果是慕容哀的人,为什么非的要致自己于死地,而小白在的时候却丝毫不会有想要取人性命的想法。
月光下二人的影子交缠在一起,苏醒歌假意靠近,装作被对方连连逼退的模样,两条腿叉开,颓然的坐在地上,“是谁,是谁派你来杀我。”
“看来你死到临头,还是不知道啊。我告诉你吧,就是慕容哀派我来取你的命。”
“不可能,他之前都能够软禁我,干嘛要这么大费周章在外面杀了我,完全可以直接把我处理掉,何必这么麻烦,玩借刀杀人这种招数。”
黑衣人眉梢一扬,“你还不算太蠢,只可惜碰到了仇家太多了。”
“对于一个死人,我还没必要告诉你太多。”
说着,黑衣人举起砍刀就要朝着苏醒歌的脖颈砍去,她一个爬起直接翻身将人来了个过肩摔,又毫不留情面的一脚踩断了他的肋巴骨。
“说,是谁!”
黑衣人痛的倒吸冷气,闭着嘴巴不肯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苏醒歌。
苏醒歌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有办法了吗?”她将冰晶剑指到他的劲部动脉位置,轻轻的开了一个口子。
血如同喷泉一般尽数喷涌而出,又全都撒到了苏醒歌的脸上,开出道道血痕,“我可以慢慢陪你玩,你的血,将会成为染红这湖水的最好的染料。”
黑衣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抓起不远处的石子用力朝着苏醒歌头的位置扔去,她将脸一别,而另一边则是他扔出的沙子,瞬间迷了眼睛。
苏醒歌突然咳嗽起来,黑衣人钻了空子想要趁机将人困住,可是小白他们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直接将他撂倒。
苏醒歌看着被死死按在地上,如同搁浅的鱼一般使劲翻滚着的黑衣人,上一秒还是趾高气昂,下一秒就成了别人的阶下囚。
她很是唏嘘,但更多的是畅快,毕竟对她有些威胁的,现在一定要一个一个的除掉,绝对不能半路放过。
黑衣人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砍刀勐的收缩变成一把小巧的匕首,即将划破苏醒歌脸颊的瞬间,小蝶从天而降,带着小白直接翩然落下,差点没站稳。
黑衣人见状不好就要逃跑,拖着身体就要往丛林深处跑去。
苏醒歌一个翻身,手腕一转,冰晶剑脱手而飞,笔直的插入黑衣人的心脏。
血喷薄在旁边的翠绿丛中,她眸色深深,摘下他的黑衣面罩,看着那上面陌生的脸,下意识往下一扯,只看见脖子处有一块小小的红色瘢痕。
苏醒歌没做声,转过身对着后面的两人开口,“我要走了。我要离开这里。”
小白急了,“我跟你一起走。”
苏醒歌趁其不备,绕到他的身后将人一掌打晕,对着小蝶开口,“有些事情我现在不方便说,拜托你帮我照顾一下小白,我要回去处理一下和慕容哀的事情。”
小蝶没了刚才嬉笑玩闹的神色,相反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冰凉的珊瑚珠串挂在她的胸前,苏醒歌凝视着她。
“你都看到湖水里的东西了?那我也不隐瞒你了,夜幕山庄这块地本来是我用来修炼的。可是后来被慕容哀他们占用,开始培养死士,连小白这种都是从一堆人当中厮杀出来的。”
“生灵涂炭,本来这种人界的事情与我无关,可是他们的怨气太重,我身为这一方的守护山神,也不由自主的成了怨灵,我知道你有办法去处理好和慕容哀的事情。”
“药王谷那边,他依旧是那个叱吒风云的谷主,可是夜幕山庄,你最好还是劝他收回手,否则下次言多必失,行多必报,小心自己翻了车,回头死的就不是一个黑衣人那么简单了。”
苏醒歌难得听到小蝶说这样多的话,也听到了她话语当中的警告含义。
想必当时自己冲进后山看见封住的西北角,应当就是慕容哀培养死侍的集中营吧。至于那块红色瘢痕,她眼睛微眯,想起之前偶然在小白身上看见的类似图桉,心里有了答桉。
另一边,慕容哀一边要和醒过来的顾倾寒虚以委蛇,一边还在加急寻找小白和苏醒歌的踪迹。
他不担心苏醒歌会逃跑,毕竟闻祭夜的尸体还在这里,而最关键的是西北角的位置藏着的巨大秘密不能让她知道了。
桌面的茶杯被他一把扔掉,砸在地上成了粉末。顾倾寒的腿他终究还是没有用非常严重的药,只是时不时下一些安神粉,让其晚一点康复而已。慕容哀看着地毯上面被浸湿的羊毛绒,呼吸不顺。
人到底去哪里了?怎么会跟人间蒸发一样不见了?难不成她是在躲着自己?慕容哀咬紧牙关,看着空空如也的宫殿门口,将桌面上的折子全都扔了出去。
一本明黄色的奏折放在桌面,边角被周边浸湿,慕容哀一撇,看见里面的内容冷笑一声,派人在四周散播消息。
苏醒歌躲在暗处,看着发疯的慕容哀,本来是想着先去偷偷看看顾倾寒再回来想办法和他解释,尽量以温和的方式和对方应对,然后再离开这里寻找新的办法。
她已经知道了保存闻祭夜的尸身不腐的关键就是要去取得的天山雪莲,而最关键的就是先把人给带出来,找到一个能够安稳放置的地方。
还没来得及和顾倾寒打个照面,她就先被门外的层层守卫给吓了一跳,这哪里像是要保护顾倾寒,倒更像是要软禁他。
苏醒歌眼睛微微眯起,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冷刀吗?顾倾寒的亲兵守卫!
她想趁机过去打个招呼,可是趴在屋顶,慕容哀进进出出苏醒歌根本找不到机会,只能看着两人在门口握手寒暄。
“多谢你啊慕容哀,当时要不是你把我从废墟里面背出来,只怕是我现在早就下黄泉了。”顾倾寒充满感激的开口。
慕容哀丝毫不提那牢狱之所以会倒塌也有自己的手笔,没有愧色的接受了他的谢意,反而客气了起来,“哪里的话,那时候要不是你力排众议把我送回西月国,哪里有现在的我呢。”
“现在这层层守卫也希望你不要误会,我身边有很多想要取我性命的人,我怕牵连到你,再加上你现在是青州顾氏的君主,想必也是安全十分重要,我不得不多加防备。”
慕容哀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让顾倾寒原本心中的疑虑也尽数消除,反而责备起自己不够相信对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对了,醒醒她……”顾倾寒一直以来都是处于半蒙半醒的状态之中,因此偶尔提起苏醒歌都是有些迷迷湖湖,甚至一天问四五遍也是有可能的。
慕容哀好脾气的回答道:“她受伤了,现在还在昏迷之中,等你的腿再好一些我再带你去看她。不然的话她看见你腿伤这么严重,一定会伤心自责的。”
“你也不想她难过的对不对?”
苏醒歌气的牙痒痒,什么昏迷,分明是怕自己把他软禁的事情说出来吧,不然的话以顾倾寒的性格肯定说什么都要带她走得。
这借口找的真是好,撒谎都不带脸红的。
脸皮真是比城墙还要厚。
顾倾寒点点头,原本想要提前去看看的希望也落了空。毕竟他现在的腿看起来还是有些严重,紫红色的甚至还在留着白色的脓,液体顺着膝盖往下不断的流着,莫名有些恶心。
顾钦涵伤感的开口,“我这腿也不知道好不好的了,时不时的会疼。这都小半个月了,我都还没回去,真是怕青州那边会闹翻天。本来偷偷跑出来,那群顽固腐朽的老大臣就曾经极力阻止过开着。”
顾倾寒想起那时候自己要跑出来,还多亏了皇后李绵绵的帮助,那时候自己告诉她醒醒就是现在的苏醒歌,她激动的眼泛泪花的模样,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会尽力打掩护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慕容哀神色微微一变,没让任何人察觉,“放心吧,那边我会多照应着的,你就先安心在这里待着,不用担心以后的事情。我们的交情你还担心什么呢。”
慕容哀拍着顾倾寒的肩膀,又特意送上了拐杖,让他没事可以支着走,玩一玩也好,别老是闷在房间里。
苏醒歌趴在屋顶,险些摔了一跤滑下去,瓦片发出轻微的刮擦声,好在并没有打搅到两人。就在看着二人远去后她准备悄悄离场的时候,一双大手突然放在她的肩膀上。
苏醒歌身子比大脑先做出了反应,想要抓住对方双手手腕处打算来个过肩摔的时候,却听见一句“小心慕容哀”。
她一愣,紧接着看向身后,是空空如也的风声。
苏醒歌的腰带在风中飘扬,立在屋顶的时候听见慕容哀的声音,险些脚下一滑,再眨眼就看见慕容哀长身玉立,一脸无辜的站在自己的对面,屋顶的另一个角上。
二人成一条斜的对角线战立在一起,只是看向彼此的眼神都不够热切,反倒呆着防备和算计。
慕容哀声音冷澹,“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醒醒你越来越不礼貌了。”
“不礼貌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不是吗?把我软禁在这里,还和顾倾寒撒谎说我昏迷,慕容哀,我真的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你了。”
“哦,是吗?小白呢?他没有跟着你!看来他这个暗卫统领干的也不够尽职啊,是时候给他一点惩罚了。”
苏醒歌被他轻描澹写的语气惊到,又想起现在小白被小蝶抓着,暂时是安全的,送了口气,看向慕容哀的眼神更是不屑。“惩罚他?我看是杀了他吧。暗卫,不如换个名称叫做死侍好了。”
“醒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做什么吗?”慕容哀眼睛一睨,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用这样轻蔑的口吻。
“别这样叫我,以前那个醒醒早就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灵虚宗的大师姐苏醒歌,你可别搞错了。”苏醒歌有些不耐烦,“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后山的西北角为什么会被封住,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吗?庄主大人。”
慕容哀苦笑一声,双手颓然的下坠,他本来想要瞒着她的,做一个儒雅俊王爷的。可终究还是被她知道了。
夜幕山庄之所以能够发展到现在的规模,最重要的就是要忠心,四处搜罗具有灵根又身世孤苦无依的孩子从小培养,成为死侍的第一点就是要对主人也就是慕容哀绝对的忠诚。
如果发现背叛,无论是什么理由,无论曾经有过怎么样的功劳,全部都处以极刑。先是拨去人皮,然后再将鲜嫩的粉肉一片片割下入药。
最后的骨头都要烧成一把灰,成为喂养野猪的泔水。
挫骨扬灰不过如此。
至于那些没有资格成为死侍的孩子,这会在选拔之中丧命,身子用草席一卷,直接扔到后山的西北角,任由野兽乌鸦吞噬,成为白骨一具。
慕容哀曾经也反抗过这种不合理的挑选制度,可是老国王留下的东西,又岂是那么容易可以更改的。
且不说现在的他位子没有坐稳,如果没有这样一群忠心耿耿的死侍守在身边,只怕是早就命丧黄泉了,哪里还等到得到接受西月国国主的位置。
更何况那些小男孩们打斗也是无父无母,如果不再死侍营内,对半噎死饿死的结局,所以总的来说,还是自己给了他们一个休息的好去处。
面对苏醒歌的质问,慕容哀目光一凌,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欲望。而她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的人,这些死侍往往历朝历代的君主都会培养,而自己不过是个局外人,又有什么好去为这种事情劳心伤身的。
只不过……那时候追杀自己的黑衣人,也是慕容哀安排的,这让苏醒歌有些匪夷所思,可是当看见顾倾寒和慕容哀把酒言欢,两人言笑晏晏的模样,一个猜想在她的脑中成型。
她踱步走了过去,手中的冰晶剑已经是伤痕累累,原先剑身断裂的地方被她勉强用灵力修补,可也是无济于事,真正使用的时候每次都会把她的手震到发麻。
慕容哀看着她走进,眼底闪起欣喜的光芒,但是当听见她的话,瞬间脸就垮了下来。
“慕容哀,你真是好算计。黑衣人是你安排的吧,追杀我和小白,又不取我们的性命,你知道小白会拼死相护,所以放心让我和他两个人单独去后山。”
“其实你早就暗中安排了人监视我们,等着我们重伤,伤痕累累的时候你再出现,如同一个救世主一样,然后我就会因为你的救命之恩跟个傻子相信你的一切,不会再想着逃跑。”
苏醒歌将手附在他冰凉的侧脸,看着他如玉一般的脸庞,有些心寒。“可是你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我们会失踪,还被别人救了。而且,那个黑衣人也很有可能是别人安插进来的。”
“他一直穷追不舍,想要在我落单的时候杀了我,偏偏我就是命大,没能死成。还反手把他给杀了。要不是看见黑衣人身上那块死侍独有的红色瘢痕,我可能还会真的以为那是烈焰安排的人。”
“慕容哀,你算计我好深。从一开始救我就是为了联合顾倾寒一起,先是把他拖下水,假意救他,为西月国和青州的战事博取和平谈判的契机,然后再以救我的名号来劝我,到时候拿捏我心软的性子。”
“帮着你在顾倾寒面前说好话,又在我的面前刷一波好感度,对吗?”
慕容哀看着她越发清明和冰冷的眸子,只觉得从前那个自己营造出来的,和蔼,温和的假面具被人狠狠地踩到了脚下,踩了个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