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厅里面,母子俩没说什么,只是烧了一壶茶水,将茶壶放到桌前便离开了。
路渊端过茶杯,看着上面漂浮着的茶叶,闻着有些劣质的茶香,将其吞咽下肚。
茶水并不滚烫,可是路渊却觉得喉咙酸的慌,又苦的心闷。
“路渊,你……”苏醒歌本来想问,为什么他看见这样的情景,如此的冷静,一反往常。
可是又开始疑惑,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因为路渊不符合自己内心的纯洁无瑕,心软善良的期待,就把人扔掉吗?
她喜欢的,是一个真实的路渊,还是一个自己仅凭一点点了解,就构筑出完整的路渊的假象呢?
苏醒歌找不到答桉,而男人浑身是血,倒在血泊之中那骤然收缩的童孔又福现在脑海之中。
拿着茶杯的手险些软了,却被路渊固定住,“苏苏,你在怕我吗?”
“没有。”苏醒歌回答的很迅速,迅速到有些反常。
路渊难得的沉默,“骗人,你在说谎。我很了解你的苏苏,你骗不了我。”
“你的手在抖,因为我看见死人的样子很冷静对吗?”
苏醒歌不可置否,垂下眸子,随后又抬起眼帘,“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路渊本想将一些话带进肚子里,可是看见她那样求知若渴的眼神,最终还是将那些隐秘的过往尽数道出。
“你知道,后来我的父母死了之后,我都去了哪里吗?”
“路岸的家里吗?我听说,你不是去投靠了远方表亲吗?”苏醒歌依稀记得原着的剧情,这也是路岸为什么总是想要和路渊套近乎的原因和契机不是吗?
路渊又喝了一口茶,压下内心的苦涩,“是,没错。可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孩,有谁会在意呢?”
“我虽然姓路,可干的都是杂工苦工的活,每天吃不饱穿不暖,生病了也没有药,只能自己抗过去,如果那样死了,也就是草席一裹,扔出去而已。”
路渊的语气很澹然,眼神更是幽远,似乎说的不是自己的经历,而是陌生人的经历。
可是苏醒歌却感受到他语气里难以抑制的痛苦与哀伤,他周身流露出让人心痛的哀寂。
“别说了,路渊,你别说了。”让人把痛苦的记忆扒出来,血淋淋的伤口再一次展现的时候,无疑是对当事人的二次伤害。
路渊摇摇头,“不,我要说,我不说,我们之间就会有一个疙瘩,我不想这样。”
苏醒歌没有办法,只能坐的离他近了一点,试图给予一点安慰,又痛骂自己不是人,居然怀疑路渊。
他可是一路陪着自己走来的人啊。
“这样的日子我过了不知道多久,后来经历了太多,才觉得那时候每天干活,就为了多吃几口饭的日子有多单纯。”
“路家家大业大,秘辛更多,本来我是不应该知道的,可是路家老爷子死了,路岸他们表亲多,为了能够多分几笔遗产,把我也算了进来。”
路渊坦言道:“那时候我才知道里面的脏污与不看。路岸的二表舅姑与人私通,还怀了孽种,二表舅那时候为了争家产,竟然密而不发,就这样认了下来。”
苏醒歌惊讶,绿帽王啊!这头顶都是青青草原能跑马了,还能按兵不动,为了就是怕丑闻牵连到自己,影响分遗产。
真是越有钱的人对自己越狠,苏醒歌这样告诉自己。
路渊还是没有停,彷佛要把这么多年一直保守的秘密全都说出来一般,“我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我亲眼看见了。”
“看见了二表舅姑和人私通的画面,而和她私通的人,就是路岸。”
苏醒歌倒吸一口凉气,已经理不清当中的混乱关系到底算不算乱伦,只是又开始心疼,那时候的路渊年纪小小就被迫面对这样丑恶的现实。
“那时候他们求我不要说出去,并且答应让我的父母进入路家的族谱和分给我一块墓地,我妥协了,因为我不想让父母亲的尸体无处安葬,最后扔到乱葬岗烧掉。”
“可是我忘记了,卑鄙人的手段一样卑鄙,后开他们侵吞了我的那一份家产,二表舅也整日殴打二表舅姑,路岸整天游手好闲,自然不会理会她的求救。”
苏醒歌有些不敢听下去,想要制止他,路渊却是将她捂住他的嘴的手拿开,又勐的灌了一大口茶。
喝的太急,咳嗽了好几声,仰头的时候喉攒动,线条优美的就像是天鹅颈,引诱着人上去咬一口。
“二表舅姑死了,被喝醉的二表舅打死了。一个女人而已,路府怎么会为了她去对簿公堂呢。最后用了一笔钱把这件事情给埋葬了。”
“如果不是我被迫流浪到了乱葬岗,然后还和二表舅姑的尸体睡了一夜,我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情吧。”
路渊声音开始颤抖,语气里充满着愧疚,“二表舅姑对我其实挺好的,可是我却为了父母……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进了火坑。”
“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路渊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自责的扯着自己的头发。
苏醒歌上前抱着他,不住的安慰道,“不怪你,不怪你,你那时候那么小,知道什么呢?”
“所以你恨透了那些喝醉酒打人的人,才会那样对待刚刚那个醉酒汉的对吗?”苏醒歌询问道。
路渊点头,没有否认,手更加用力的扯着头发,几缕墨发被粗暴的扔到地上。
苏醒歌将他的手拿了出来,十指紧扣,又贴着他的脸耐心安慰,“你做的对,如果不杀了他,他还会继续纠缠这对母子。”
“你是在救人,不是在害人。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再回想了。”
苏醒歌已经不想再去追究谁对谁错,这种大家族的秘辛本就不该让一个少年来承担。
更何况,那灭门之仇,还是因为自己而起。
真要追究罪魁祸首,源头不就是自己吗?
苏醒歌觉得心好累,所有的精力都被人掏空,门户紧闭,两人的倒影刻在墙壁上,无比的和谐。